这位不可一世的一把手,就这样突然意外地死了。
树倒猢狲散,在张二牛死的那一瞬间,庞大张家也许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偌大的灵堂前空荡荡的,只有张顺发和两个未出嫁的姐姐在前披麻戴孝,再别无他人。几房小妾迫不及待地要求分家,想拿到财产走人,正围着张杨氏吵得不可开交。
一天的忙碌,直到夜幕降临,凌子谦和文秋沫帮完了所有的忙,又一再的安慰嚎哭不断的张顺发节哀,才终于闲了下来。
“秋沫,我还是想不明白,老骆驼为什么会突然冲出来戳死伯父?根据我的调查,老骆驼是跟随伯父多年的兄弟,二人多次出生入死,是真正的生死之交,老后不再闯荡就来到张家当了个主管,老骆驼没有任何杀他的理由啊。
“你都是听那些男仆说的吧,他们能有什么灵通的消息,我告诉你我在她们丫头那听来的。顺发的母亲是妾,张二牛老来得子,顺发出生的时候老骆驼就几乎已经是一个老头了,老骆驼从小看着顺发长大,真是把顺发当儿子养的,顺发从小就骑在他的驼背上玩,一直骑到他老人家再也驮不动,可以说张二牛没给他的父爱老骆驼都给了。要说这老骆驼年轻时也是叱咤风云的一个人物,老来不管谁只要敢笑他的驼背,他扬手就打,唯独对顺发例外,不但让他从小骑到大,连老骆驼这外号都是他给起的,老骆驼居然也就接受了,换别人没人敢,之前都是尊称他青爷的!”
“你是说老骆驼不忍看顺发挨打,因为心疼顺发,才痛下shā shǒu?”
文秋沫查看四周,凑近凌子谦神秘地道:“就是这样,而且这背后还有隐情呢。”
“哦?”
“你可知道,张杨氏是张二牛的第三房小妾,而她正是老骆驼介绍给张二牛的,说是自己的一个远房表侄女,她嫁过来的时候,是老骆驼去接来的,路上走了三个月呢。”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凌子谦怪异的看向文秋沫。
“而且张二牛的几房小妾加上正室,除了张杨氏生的全都是女儿,居然足足有九个,大家都说啊,张二牛根本就生不了儿子,顺发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凌子谦立刻睁大眼睛,打住文秋沫,又回身望了望依旧在灵前嚎哭的张顺发,压着嗓子道:“顺发父亲刚刚去世,尸骨未寒,你们就在这扯八卦?”
文秋沫撇撇嘴:“又不是我猜的,张家的丫头们都这么说。”
凌子谦托着下巴,疑惑道:“我不明白的是,就算那些能解释通他杀死伯父,那他又为什么当时又疯了似得冲向你呢?”
“这个嘛……”文秋沫嘴角慢慢扬起一丝笑。
“你要是想说你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就给我闭嘴。”他低声道。
文秋沫脸色一变,上来就揪住凌子谦的耳朵:“怎么,你凭什么让我闭嘴?”
“因为……因为那是废话啊。”凌子谦火速服软求饶,她才得意地缓缓松开了手。
“可能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此时蹲在旁边的黄豆悠悠开了口,两人看向它,只见平时永远活泼可爱的黄豆丢了魂一样颓废。
“你不会是吓傻了吧,唉,也怪我当时太冲动了,没想到一失手就……”凌子谦心中愧疚,不过好在没有人追究他的失误,反而都当他是恩人,因为谁也不知道疯了的老骆驼还会不会伤人。
可这毕竟是凌子谦第一次了结了一个人的生命,还是这么直接而暴力的手段,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悸。
文秋沫捧起凌子谦失落的脸,柔声安慰道:“他杀了张伯伯,是罪有应得,而且他还要继续行凶,是你阻止了他啊,我的大英雄。”文秋沫甜甜地笑了,凌子谦也看着他,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注意点!”黄豆扯开嗓门把他们拉出了浪漫场景,“你们有没有听到我说的,可能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好吧,来听听你的高见。”
“当时我正站在秋沫的肩膀上,我看着那人,并不是普通人那样直着身子,他弯着腰驼着背,像极了我们猫鼬种族行动时的样子,尤其是他转身冲向我们的时候,我看呆了,当时他眼睛圆睁着,我知道在你们看来他那个样子很恐怖,但在我们猫鼬看来是慈祥的,好像我们猫鼬族的老阿爷,你们说他会不会是来找我的啊。”
黄豆一脸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凌子谦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啊!你跟老骆驼也许真的有某种血缘关系,他来正是想唤醒你前世的记忆让你恢复chéng rén!”
黄豆呆呆思索一番,严肃道:“你说的很有可能。”
两人一阵无语,不禁为黄豆的智商担忧。
“他让我想起我想象了无数次的父老乡亲们,想起了我风雨飘渺的身世,你们都有爹有娘,而我从来没见过我的家人,我才是最可怜的孩子啊。”说着黄豆嚎啕大哭起来,伤心得真挚无比,甚至带动了凌子谦的思绪,让他想起了英年早逝的父母和失踪的阿爷,他也有些动容。
而不巧的是,文秋沫也不是个幸福的孩子,她的母亲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是父亲将她一手带大,每当她见到别的孩子依偎在母亲怀里都会伤感,而位高权重的父亲每日又都忙于公务。
他刚进入一种忧郁的状态,就被文秋沫那音量慢慢增大的哭声拉了出来,让她抢先哭出了声。
他忍住被勾起的悲伤,拉住黄豆和文秋沫的手:“别哭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多好,大家不是有彼此吗,我们互相就是亲人啊,黄豆,虽然你智商不高,但我在心里拿你当兄弟!”
他又看向文秋沫:“秋沫,我向你承诺,今后你为我留下的所有泪水,都只会是因为感动!”
文秋沫眼中泪光莹莹,重重地点头:“嗯!”
“兄弟是肯定的,但为什么还要强调虽然智商不高……”黄豆呆萌无辜地说。
三个家伙忍不住都笑了。
“走吧,累了一天,能帮的忙我们都帮完了,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了。”凌子谦看看那几个依旧围着张杨氏争吵的妖艳女人,不禁摇了摇头。
这一夜的守灵,两个姐姐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离开了,张顺发守在灵前未曾挪动一步。
他直挺挺地跪在那里,面向父亲的遗体,流着眼泪张着嘴巴整整哭号了一天,声音悲痛而真切,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然而没有人能看到的是,双眼肿胀的他眼泪不住地滑下,蜿蜒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