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镇羌堡守备秦三川。原来鞑虏来犯那日秦三川带领一干亲兵家眷跑出镇羌堡后,本意是要前往大同镇躲避些时日,谁料半道上就听说有多路鞑虏入寇,更有鞑虏已经进犯至大同镇周边。怕死的秦三川自然不敢与鞑虏碰面,当下领着亲兵家眷钻了山沟。
谁知在山沟中一藏就是近三个月,虽在逃跑之时也带了些吃食,但要撑过三个月却也是不能。不过秦三川好歹带着十几个亲兵家丁呢,没有吃食那就抢呗。当然是抢那些藏入山中的大明百姓了。不敢打鞑虏,还不敢打百姓吗!毕竟那些百姓逃命时,总是把最金贵的粮食背着。于是那些好不容易从鞑虏手中逃出来藏入山中的百姓,紧接着就遇上了秦三川的亲兵家丁。好在家丁头子秦雷还算个有良心的,只是抢粮食,却没无辜shā rén。并且每每抢掠时,也不抢尽,总是给留下些许。百姓命贱,野菜草根树皮的吊着命。
秦三川怕死,而一般怕死的人都十分的机警,秦三川便属于此类。虽是逃入了山中,但也没忘了查探外面的动静,这些时日也是广派亲兵家丁出山打探。昨日里,便有家丁回山中禀报,说是得胜堡的鞑子走光了。但秦三川却是不敢立即出山,又派出几名家丁多番打探。今日里这些家丁陆续回山中禀明,说是鞑子确定是走了,不过今日却又有一队百姓在一个黑乎乎的大盒子率领下进了堡。不过肯定不是鞑子的物件,也没见有鞑子的兵卒看守。
“黑乎乎的大盒子”。这东西超出了秦三川等一干人等的见识。但想来也不过是什么奇巧淫技而已,只要不是鞑子就好。
并且这些时日里,秦三川也探的明白。镇羌堡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得胜堡却是没有什么耗损,但参将李全等一干军卒皆亡。这就让秦三川动起了心思,而今得胜堡已是空城,若自己抢先进驻,说不得还能huó dòng出个复土有功的军功来。想到此处不免一阵暗爽。想李全那憨货,搭上全家性命又有何用。跑得快才是正道,这好大一个功劳不就在眼前吗。这才率领着一干亲兵家丁出了山,轰轰的赶往得胜堡。
到了得胜堡下,却见城门忽然关闭,城头上更是出现一众青壮皆手持刀兵。不过细看之下也就释然了,百姓而已。自己可是堂堂守备,报上名号来百姓自然不敢怠慢,说不得就城门大开、洒扫庭除的迎自己入城。
“秦三川是什么来头”?冉飞问向左右。
自然就有了解的得胜堡堡民上前将秦三川素来的所作所为详尽告知。听完那堡民的话后,冉飞直恨的牙痒,大明朝就是亡在这等人手里。身为军伍之人,不能护的百姓周全也就罢了,你他妈的还抢掠人民,就这等人杀了也不嫌多。
当下就从城头之上捡起拳头大一块的石头,又对高大奎说道:“你跟他说听不见,让他往近来点”。
高大奎虽木讷,但也看出来神仙这是要给那秦三川那孙子教训,心内高兴之及。朝着城下就喊了起来:“不知大人所言者何,风大不能入耳,还望近前些个”。
秦三川听罢也不疑有他,一干草民,还敢怎么样。驱马往前过了护城河,离着月城城头不足十步尔,抬起头来刚要喊话,却见一块石头从天而降,惊吓中急忙滚落马下躲避。那石头却不偏不倚的砸在马脖上,战马吃痛,抬起后蹄子便踢。不料此刻秦三川正自站了起来,位置刚刚就在战马后部,这一蹄就结结实实的踢在他的耳旁太阳穴上。只见秦三川七窍出血,一头栽倒在地,一条大好性命惨死当场。
事发太过突然,那些家丁也是没有想到。待到上前看到守备大人以死时,各个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冉飞也是没有想到,自己本意也就是教训这孙子一下,没想到这货就这么死掉了。虽觉得自己鲁莽了,但转念一想,就这等货色死了就死了呗,还能怎样。丁子文却慌乱了起来,要知道那秦三川可是朝廷命官,即便有万般该死,也是该朝廷去杀。如今却死在神仙大人手里,日后不免要有些麻烦。当下心思千般绕转,想要思虑出个计谋来。
正自此时,忽见远处烟尘四起,隆隆之声渐响渐近。一望便知有大队人马渐近。
城下的守备家丁们也是看的真切。家丁头目秦雷更是武勇知兵之人,当年与北虏战伐甚多。只是后来朝廷粮饷不足,不得已做了秦守备的家丁,求个温饱而已。当下观烟听声便知至少不下数千骑兵,鞑虏无疑。心念电转,知道想跑是跑不了的,自己麾下那些弱马,这三个月中连草料都不能饱腹,怎么能跑的过数千鞑虏去。想要活命,为今之计只有一条,那便是入得堡内,有城池倚仗,或许还能逃过一劫。但在秦雷看来,城上之人断然是不会让自己入城的。即便自己无心为秦三川fù chóu,可是城上青壮又怎会相信呢。
战吧,死也死他个轰轰烈烈,这几个月来窝在山沟,抢掠百姓已经让他良心备受煎熬。今日里,死战吧,算是赎罪了。
秦雷看了看秦三川的尸体,又看了看一干家丁。长叹一声,大喝道:“战”。
只见这些原本吊儿郎当的家丁们,却纷纷开始披挂盔甲,摘兵在手。一股萧杀精锐之气显露无疑。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些家丁原也是九边上的武勇之辈,只是跟了秦三川这个“伊万诺夫”。渐渐的就成了熊兵。而今,秦三川以死,自己也无退路,战就战吧。
当下一十六名家丁们准备停当,一字排开准备迎敌。此刻鞑虏的先锋骑兵离城以不足两里。城上城下均已看清是鞑虏无疑,数千人马肯定是有的。
冉飞等人看到铺天盖地而来的鞑虏人马,心内也是惊骇不已,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自己这边只有几百不堪战的青壮而已,而敌方,那可是数千尸山血海杀伐出来的暴虐之徒啊。又看见城下那十几家丁们居然准备战斗,这让冉飞大惑不解,按照秦三川的德行这些家丁们不应该跑吗。
看着城下那小小的一坨明国兵丁,和对面如浪如墙而来的鞑虏骑兵。冉飞内心一阵悲凉,不管怎么样,这些家丁们没逃走,而是选择了战斗。或许秦三川不是东西,这些家丁们却并非情愿呢。
想到此,朝着那些家丁们大喊道:“进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