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推开大门,叫人端出数张桌凳,以作迎宾之所。
他说:“没有客人,也要做做样子。”
山民将门房前后整饰一新,帖红披彩,热闹喜人。
自山门围墙而起,隔了数丈,皆挂灯笼。虽然天明不添灯烛,也显红火。
月白负手看着院墙旧处,想起幼时,言家来人修缮破损的围墙。往日历历在目,今朝想来,已无甚新鲜滋味。
他正想着,听到脚步声音,忙向山门看去。
见一女子拾级而上,走得近些,月白暗暗称奇。
女子神色温柔,容貌清致,看见月白便笑着说:“张先生,久违了。”
月白说:“绯琴姑娘,上回匆匆一别,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相谢姑娘援手之情。”
绯琴却说:“先生客气了。”
月白又问:“姑娘此来有何事情,尽管吩咐我。”他想起了那红粉帖。
绯琴瞧了他一眼,笑道:“无事,我一来想探你,二来,我得知静依姑娘办喜事,特来讨杯喜酒喝。”
月白也笑,说:“贵庄消息灵通,张某佩服得很。姑娘请,入门喝杯茶水。”
绯琴向他点点头,随月白过了山门,走入庭院。
月白随意向她介绍,心里却默默打鼓。他有心旧事重提,又怕对方问他何以失信、不去梅庄相会。
绯琴只说:“热闹。”
月白笑道:“寻常山里清静,也无这些人打理,今日办喜事,我就把他们召来帮忙。”
绯琴边走边说:“张先生该寻一位女子替你打理,对了,那位裴姑娘呢?”
月白说:“不巧得很,她同她的弟弟下山探亲了。”
绯琴看看他说:“先生不必瞒我,绯琴已经知道了。”
月白不去看她,只说:“你知道了,我……我原想不说此事,免得扰你兴致。”
绯琴盈盈一笑,说:“无妨,这事我家xiǎo jiě自有计较,闲了我再说给你听。”
月白讷讷地没有说话,静了片刻,他说:“贵庄xiǎo jiě还好吗?”
绯琴扭过头来看他,嫣然笑道:“张先生竟还记得她吗?绯琴还道你早就忘了。”
月白脸一红,说道:“岂敢岂敢,张某是一介凡夫俗子,得了xiǎo jiě的红粉帖,怎会轻易忘记。”
绯琴却说:“这就好了,张先生是守约的君子,绯琴险些认你作薄幸郎呢。”
月白嘴角一抽,不敢接话。
二人在廊下站住,看了一回院中池荷。其花,瓣瓣粉润光洁、叶叶圆滑如盖。
绯琴说:“括苍山的气象果然不凡,山上芙蕖都这般光彩。”
月白忙说“过奖”,他将绯琴让进了大堂,叫了一个小孩儿沏茶待客。
绯琴看看他说:“张先生太客气了,绯琴是不速之客。”
“哪里,绯琴姑娘是贵客,我想请你来山上喝茶,还怕你驳我的面子呢。”
绯琴轻轻一笑。
月白不知该说什么,稍感局促。
绯琴说:“静依姑娘和她的夫婿去哪了,怎么没有见到?”
月白答道:“山后有苍江寺,施姑娘去烧柱香。”
绯琴点头说:“不错,她虽还俗,但仍是半个佛门弟子。”
月白正要说话,听到外间有人喧哗。听来正是秦施两人,秦白帆嚷嚷说:“你们张小先生呢,人呢人呢?”
月白微笑说:“绯琴姑娘,我们出去看看。”
绯琴随他出去,见到静依便笑着说:“静依姑娘,你变样子了,如今可真是个大美人。”
静依娇呼一声,跑过来拉住绯琴说:“姐姐怎么从苏北梅庄过来了?”
绯琴上下打量静依,说道:“我当然是来看你,在你的喜宴上喝一杯喜酒啦。”
静依俏脸一红,喜滋滋地说:“谢谢你了,姐姐你母亲还好吗,我有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绯琴忙说:“她很好,她也惦记着你,让我过来看看,喏……”
她从怀里取来一个绸布包,一只碧玉簪子从包里滑出。
绯琴说:“这是母亲吩咐我带给你的,她说,你是菩萨境界,金钱是俗物,送多了反而没有诚意,这玉簪是她心爱物件,送你正合心意。”
静依喜不自胜,连忙称谢。
绯琴看她高兴,心里也是欣慰,便将玉簪给她别在发髻中。两人齐齐欢呼一声,又叽叽喳喳话起家常。
秦白帆瞪着月白说:“你真是走桃花,别看你整日斯斯文文,像个入定的老和尚,可美人儿一个接一个地找上你,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
月白恼他话里粗俗,只道:“瞎说什么。”
时近午时,月白说:“绯琴姑娘,时候差不多了,新娘子和新郎官要拜堂成亲了,我们齐去大堂观礼。”
绯琴点点头。
静依却问说:“姐姐,他为何叫你绯琴姑娘?”
绯琴用手按在她的嘴唇上说:“就你多事,都要成亲做媳妇的人了,还什么都要管……走,我与你去更衣梳妆。”
月白没有在意,看着秦白帆说:“去吧,早给你备下了衣物冠履。”
秦白帆难得地向他拱拱手,以示谢意。
到了午时,自有一队乐班吹吹打打,皆是喜乐,听来热闹。
月白主婚,对众人说了几句话,就叫人把新娘子新郎官请上。
月白笑嘻嘻的,看了眼绯琴,又说:“山上清简,二位新人勿怪浅薄。”
座中有好起哄的山民就说:“不怪不怪,新郎官抱着美人就什么也不想了。”
大家伙儿笑了一阵,秦白帆听了也笑,又瞧了瞧静依。
施静依蛾眉新画、朱唇初点,盈盈一笑,高山虽多清幽、不比她玉鼻玲珑,流水纵有情深、哪及她星眼一横。
两人正是姻缘天定,彼此相视,再难分开目光。
月白轻轻点了点头,正想说“行礼”。
一人说:“等一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