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禾舅慨叹,“如果她不是周周?”
霍梵音晦暗不明,“活久了,挺没意思!”
舅舅,左禾舅两人霎时脸色幽暗。
周周死后不久,霍梵音一度心神俱疲,那时,他说五十岁是人生尽头。
目下,这一句‘活久了,挺没意思!’,如惊涛,掀翻两人。
轻微调了下腕表,霍梵音如竹般修长身躯乍然直起,稍侧下颚,轻描淡写,“我先回去。”
左禾舅黯下眸光,“好。”
下巴一扬,示意舅舅。
舅舅随之出去,“我和你一块。”
车子里,霍梵音端着身躯,微阖眸,shǒu jī置在一边。
舅舅开车,有一搭没一搭,“梵音啊,周周的事,你该释怀了。”
霍梵音嗓音暗沉,“舅舅,其他事都有商量余地,唯独这件,没有!心都被勾走了,还在乎身体干什么?”
这似曾相似的话萦绕耳际。
曾经,深情,如今,悲情。
叫舅舅心知肚明,这外甥,陷了,陷的无法自拔。
一个周周,伤了他一辈子。
霍梵音打松脊骨,继续,“钊厌,很多人一生中可以爱很多女人,我做不到,我试图从心里掏出点什么,它空了,周周的声音回荡在那,她一遍遍喊我,这四年,我噩梦过无数次,并不是我再也爱不起,而是,我只想对她一个负责。”
舅舅眸底一片清锐,“梵音,你给自己的心上了一道锁。”
霍梵音平平淡淡,“我从未上锁,只是,没人有那把钥匙。”
遇见谢往生,他觉得她是钥匙,往后,得知谢往生‘不是’周周,他心如死灰。
从中后视镜瞥见霍梵音利落侧背头和峻冷侧脸,舅舅窝紧方向盘,指骨泛白。
“明天我和你一起拜访白家。”
夜深人静,谢往生坐在院子里。
她塞着耳机,赤脚搁放石榴树,裙摆从小腿滑至大腿根。
“生生,这椅子快被你撑倒了。”
一句温柔提醒叫谢往生睁开眸,手臂顺势垂下,“妈!”
谢素脸上挂着淡笑,“听赵然说你今天在路上被欺负,告诉妈妈,怎么回事?”
瞥一眼谢素身上素白墨竹旗袍,谢往生避重就轻,“一个男人认错人了。”
谢素搂着周周,把她往室内卷,“奥?我女儿这么漂亮,还有人和你相似?我看啊,八成那男人瞎眼了。”
谢往生脱离谢素,脚步轻盈,笑着,玩着,悠然自得。
“肯定瞎眼了,哈哈……”
她抱着室内古典中式华柱,垂着睫,凝着谢素,“他确实瞎了。”
她的笑容,绽若暖春。
她的身躯,灵若盛夏。
一颦一动,叫谢素面露慈意,“你啊,一辈子这么快乐,就好了!希望方敌川可以一辈子护你。”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星期。”
“好了,早点休息,明天有访客。”
待谢往生离开,谢素面色转沉,步伐如风般往书房走。
佣人给她倒了杯君山银针。
几秒后,一抹高大身影进入书房,正是白天护着周周的两个男人之一——赵然。
谢素望赵然一眼,以茶水润了润嗓。
“赵然,你把今天的事告诉我,生生以后肯定不会相信你,明天找个时间向她道歉,你跟她好几年,她心软。”
赵然毕恭毕敬,“谢谢夫人。”
他神色庄严,那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谢素抿唇淡笑,“这点小事,谢什么?以后有事继续汇报,保护xiǎo jiě是你的责任,我这女儿,宝贝的很,可以说是失而复得,要是出什么岔子,我是不会手软的,好了,出去吧。”
来细细品摩一下这女人风格。
说话,她是笑着说,叫你如沐春风。
措辞,她是严谨说,叫你掂量轻重。
寥寥几句,让赵然心安,也让他明白肩上责任,更让他明白她的惩戒。
大家之范,心计之策,谢素可谓游刃有余。
第二天,谢往生起的很迟,睁眸间,佣人候在一边。
“xiǎo jiě!”
谢往生手臂横,遮覆双眸,“怎么了?”
“外面来客人了。”
“谁?”
“两人很帅的军官,个子都很高,一米九多,看着很精神,一股子正气。”
谢往生面上无虞,“芳姐,很帅?”
“帅啊,高的那个穿白衬衫,皮带勒的身材那叫一个挺拔,侧背头,稍矮的那个,和姑爷一样,是卡尺头。”
脑海中掠过两个影子,谢往生安谧从容,“我需要见客?”
佣人芳姐表情微妙,“这个夫人倒没明确说,她正在正厅待客。”
“知道了。”
正厅,霍梵音,舅舅两人端着身体坐在圈椅上。
圈椅中间的条几上摆着两盏茶,一金骏眉,一武夷岩茶。
金骏眉摆霍梵音一侧,岩茶摆舅舅一侧。
但听谢素低声道,“不好意思,尚不知两位贵客喜欢什么,随便上了些小茶,要是不和胃口,立马换。”
精!
舅舅脑海闪过一字。
这两样茶恰中他和霍梵音偏好。
这女人,十拿九稳。
霍梵音不动声色挑破,“白夫人上的一手好茶,精致,精心,合口。”
仅一句,谢素目光立马聚在这年轻人身上。
揣度一番,她心知,这男人也是个精于权术的。
讪笑而过,“合口便好,不知两位今天来,有何贵干?”
未想谢素如此直接,舅舅心脏如被提到嗓子口,噗通地厉害。
霍梵音稍启薄唇,“我对你女儿一见钟情。”
猝不及防下,舅舅十分明显地怔了怔。
这不是他俩事先商量的理由。
微侧眸,霍梵音纹丝未动,身上散发着冷冽气息,连带绷着的下颚亦锋利了些。
谢素僵在原地,仅几秒,笑靥如虹,“霍jun1 zhǎng,我女儿呢,过四个月就要结婚,恐怕,你没有机会了。”
霍梵音未有过多表情,翘一只腿,压住另一只,一副‘势在必得’的样。
“没关系,我只想认识一下,遇见,错过,这两件事合一起,总是可惜……何况,不瞒您说,上头在暗地调查白家,这事分到我头上,以后见面的机会,多!”
舅舅脑袋一刹茫白,转瞬第一个念头,这外甥,真阴!真狠!
谢素也是一愣,他以为霍梵音纯粹为周周而来,未想,放了一个大招。
这意思,挺明确,一层:告知你想认识你女儿,是礼貌。
二层:你不同意,我也能靠近,但肯定也不让你好过。
谢素凤眸微眯,“既然霍jun1 zhǎng想和我女儿做朋友,可以问问我女儿意愿,只是,她有严重偏头疼,嗓子不好。”
霍梵音想和你女儿做朋友?不想。
谢素为什么这样说?还击呗。
语毕,谢素招呼一个佣人,“你带霍jun1 zhǎng去院子转转,看xiǎo jiě起来了没有。”
佣人心领神会,“霍jun1 zhǎng,请吧。”
舅舅要跟着去,谢素提醒,“聂jun1 zhǎng,这茶还没喝,您品品。”
舅舅吁一口气,有些犯怵。
白家很大,亭台楼阁,全是中式建筑。
园内矮树颇多,不知行了多久,霍梵音闪身一避,躲过佣人。
等佣人回头,他早已不见踪影。
佣人只得急急去寻。
走走寻寻,霍梵音随意又找了个佣人,信口几句骗出谢往生房间所在方向。
然,尚未到,只听一阵散漫的笑。
微风吹拂,碧草上立着四根裹着柱帘的柱子,其中一条柱帘未系,一只纤细的手抓着柱帘,笑声正来自这只纤手的主人。
霍梵音走过去,白色柱帘覆盖着一个女人隐约可现的脸,女人双脚盘着柱子中央放置的沙发。
见到霍梵音,女人停了笑。
拨开柱帘,四目相对。
谢往生率先撇开眸,“你好。”
霍梵音靠着沙发,“你好,谢xiǎo jiě,我叫霍梵音,昨天吓到你了,对此,我深表歉意。”
谢往生摇头,柳叶眉微挑,“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嗓子确实不太好,说出的话轻的像羽毛,配着淡沙感,霍梵音心尖一动。
“谢xiǎo jiě很漂亮。”
谢往生看回他,“哪里漂亮?”
“哪里都漂亮,和她一样漂亮。”
谢往生站起来,“她?”
霍梵音抬眸,盯她盯得紧,“我最爱的女人,昨天之所以那样失控,是因为我把你认成我最爱的女人……”
谢往生清浅地笑,“昨天的事已经过去了,霍jun1 zhǎng无须介怀,我有点累,先进去……霍jun1 zhǎng自便。”
说罢,她起身往里。
霍梵音步伐均匀跟着,即使在草地上,也能听出他步伐均匀的铿锵声。
谢往生莫名不安,倏地停下。
霍梵音气息落于她身后,谢往生甚至能感觉到他若有似无的热度。
“谢xiǎo jiě不想听听故事?”
谢往生猝然转身,霍梵音离的过近,她差点摔倒,幸得霍梵音一手捞着她腰肢,把她扯进怀里。
两人气息交织,谢往生理性后退。
然,霍梵音固的太紧,她无法动弹。
低垂眼帘,谢往生道,“霍梵音,你手指放的太下了。”
霍梵音稍一松手,谢往生趁势退开,如鱼得水般。
“我是一个有未婚夫的女人,霍先生应该懂得收敛。”
霍梵音放荡不羁,“我想靠近你,一点都不想收敛,我对你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