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然这样,我留在这里,你派人跟着我的丫鬟回去,这总可以了吧。”付雅君白了他一眼,“放心吧,一百两银子,我还不至于诓了你。”
“嗯——”王莽还算有些眼力,虽然付雅君打扮清雅素净,但这身衣服用料及做工都颇为考究,再仔细一瞧,发髻上别的那支不起眼的头钗,如果他没看走眼的话,钗头十之**是一颗南海黑珠,足足有鸽蛋大小,这价值怕是要好几千吧。
刚才只顾着怎样搞定这陈家母女,没去注意这横插一脚来管闲事的女子,现在看来,这位实打实的是位富家女无疑了。
王莽眼珠滴溜一转,这对母女等下次找机会再来收拾也不迟,今天先趁此发笔横财再说。
“我现在改主意了,我要一千两,哦,不,两千两。”
“大官人,你这不是抢劫……吗……”陈家大嫂带着一副哭腔,拖长了声音,弱弱的说道。
刚才要一百两的时候就让她有些瞠目结舌了,现在居然开口要两千两!真是卖铁思金,也太厚颜无耻了。
陈家大嫂还想说什么,被王莽一瞪,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这是见人做买卖,坐地起价啊。你这身行头,”付雅君打量了他一番,心里也没个底,索性随口一说,“二十两都不值,还开口要两千两,真是会做生意。”
“你也真会胡诌,你看这料子,这绣工……我刚是看这孤儿寡母的,只是说了个折旧价,你看我被她这冷水一泼,受了惊吓不说,回去也少不得要生病,生病要不要请大夫?要不要吃药?请大夫要不要诊金?抓药要不要银两?还有,我至少得在家躺几天吧,我这买卖没人照应,这损失是不是该赔?这大过年的,正是生意好的时候,陪两千两都算少的了。”
付雅君在这听王莽一顿瞎掰扯,咋一听上去,竟然还头头是道,无从反驳,正有些不知所措,见李醒过来,马上拉着他评理。
李醒没急着说话,先围着王莽转了一圈,才开口道,“最多给您十两,再多也没有了。”
“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大哥先别动怒,”李醒见他正要发火,忙制止住他,“您听小的对你说道说道如何?”
李醒也不等他答应,“您这衣服面料是徽丝的不错,徽丝一直是上供朝廷的贡品,由于做工繁复,每年的产量不多,这价格当然也是不菲,只是——您这件却不值什么钱。”
牛府这次置办的年货里就有几匹徽丝,上次他帮着老管家清点年货的时候就有见过,老管家还跟他抱怨过前年徽州遭了大水,导致这两年徽丝产量减少,价格不断上涨。
李醒看王莽一脸的错愕,依然不疾不徐的说道,“前年徽州遭过一场大水,大哥您可曾记得?当年有一家织坊被水淹过,您这件衣服的用料就是出自那批被水淹过的徽丝,色泽暗淡无光不说,还颜色发黄,虽说后来经过反复的漂洗,但依然难恢复其本色。”
见王莽不吭声,李醒接着说道:“这被大水长久浸泡过的布料,还有一个弊端,就是易变形,您可仔细看看,有些丝线是弯曲的,往里凹或者往外凸,咋一看,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拿来和那些上好的徽丝一比较,就不难发现,就是少了一些像流水一样的垂坠感,不够顺滑……还有,这样一块料子,您居然拿去‘锦绣坊’做成衣,真是可惜了‘锦绣坊’的手艺。”
王莽被他说得一脸的燥热,旁边围观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这衣服是我的,我还不清楚?黑白怎能全凭你一张嘴?”
李醒也不与他争论,叹了口气,装作很是同情的说道:“是或不是,大哥心里没底吗?大哥莫不是被骗了吧?”
“这……这……”王莽有些支支吾吾。
“也不知道谁这么胆,居然敢骗大哥您,像您王莽王大哥,在这城里谁人不识谁人不晓得,折去点银子还是小事,主要是您堂堂王家米庄的大少爷,整天穿着这么件衣服,被那些不明就里的内行人知道了,不是打您的脸吗?会怎么说您?打肿脸充胖子,摆不起谱还死要面子……”
围观的人一阵哄笑。
该死的皮四,居然敢骗我……”王莽有些难堪,这件衣服是他和人打赌赢来的,没想到竟然是一件次品,“老子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这里是二十两,给大哥去买些酒暖暖身子……”李醒适时的送上准备好的银子。
“这,这也太少了点吧,我这医药费误工费……”
李醒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耳语道:“本朝律法有明文规定,损毁或丢失他人物品,只赔偿与物品等值的原物品或其它物品或银两,您这就好比打碎您一个鸡蛋,您却要她赔你一只鸡……这,有些不太合适吧……你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就大人有大量,算了,如何?”
李醒这几天看了一下关于这方面的书籍,现在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王大少爷,还在这要误工费啊,你父亲留给你的那点产业,也差不多败光了吧,记得王家米庄不姓王了吧,如果你说的生意是去‘长乐坊’或是‘春香阁’和‘清风苑’话,那你应该感谢人家才对,让你节省了银子了……”
人群中有人揶揄道,他的这番说辞又引得围观群中一阵哄笑。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关你屁事!”王莽伸着脖子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也没看清楚起谁,只得瞎骂一通。
王莽也没了刚才的气势,但嘴上依然不肯认输。
“不行不行,之前不是说好的一百两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王莽显然还想努力争取一下。
“只有这么些了,”李醒伏在他耳边嘀咕道,“戏弄皇后的亲侄儿是什么罪,你大概不知道吧,往轻了说,啥事没有,往重了说,掉脑袋都不为过,那天在‘长乐坊’门口,可是很多人看到你和他有过对话,我当时也在场。”
李醒把声音再压低了些,故作神秘的说道:“现在外面有传言,说那天曹琨大闹隆福寺,是你教唆的……”
“一派胡言!”王莽有些恼羞成怒,听李醒这么说后,也有些后怕,虽然这和他没任何关系,但他调戏了他却是真的,何况官字两个口,这种事没人说得清楚。
他接过了李醒手上的银两,往地上啐了一口,自言自语道“呸!真是晦气……”
说完也不打开钱袋查看,袖口一甩,急急的走了。
围观的人见王莽这厮挤出了人群,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很快都散了。
付雅君赶紧把陈家嫂子从地上扶起来。
陈家嫂子拉过自己闺女,“快,快给这两位恩人磕个头。”
李醒和付雅君赶紧先一步拦住她,“大嫂,这可使不得。”
“哎呦,今天多亏了二位了,”她把手上的钱袋往李醒手里塞,“您这钱也只能慢慢还了。”
尽管她很感激李醒和付雅君帮她解了围,但突然就背上了这么大一笔债务,心情一下子又变得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