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他躺在晒的暖烘烘的干草上,如果在是冬日让暖阳洒在脸上、身上那该有多么的舒服惬意啊!
可是现在正当酷暑,又是一天最热的正午时光,连阿宝也热得躺在柚子树下吐着舌头喘气。
原本早上还可以听到不间断的说话声和小吵小闹声,鸡叫声,洗衣服的乒乓声……汇集着成夏口村独有的美妙旋律。
可一到中午就犹如午夜般宁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午夜烦人的青蛙的呱呱声比现在蝉鸣的声音要大些。
陈舒然在这个睡午觉的时间里,丝毫没有睡意。
他的头发被汗浸湿,贴在晒得红得发紫的脸上。身上的衣服黏糊糊的粘贴在他受伤的皮肤上,那感觉就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他晒得不停地换着姿势,好让自己能舒服点,可是都无济于事。太阳还是那样热情的散发着炙热的光芒,烘烤着他身上的忧伤和凄惨。
突然传来开院门的声音,接着是牛叫的哞哞声。他本能的超门口望去,只见李素菱牵着牛绳向着他微笑的走来。
“哥哥,你怎么样了?”她把牛牵进牛棚接着说:“你的都脸晒成红番薯了,肯定很难受吧?我马上给你盛瓢井水来。”
“我好难受啊!”他那晒干了眼泪的眼眶又湿润了,不住的抽噎着说:“我想我是等不到我爸爸妈妈来找我的那一天了,我就要死了,很快就会死的!”
她跑到井旁,猛的压了好几下压水机,把晒得发热的水压完,又把瓢洗干净后,才把冰凉凉的井水装满瓢向陈舒然跑去。
“哥哥,水来了,快喝两口。”
她把陈舒然喝得剩下的半瓢水,一口气完喝了一半说:“你不饿吗?怎么我留给你的花生,你一个都没有吃?”
“我吃不下。”他把坐在他旁边的李素菱手里拿着的剩下不多水的瓢一手打翻在自己的身上说:“快,快舀水泼在我的身上,我的身体快烧起来了。”
李素菱一听他这么说,就马上拿起瓢往压水机边跑。
压来一瓢水后,猛的泼在陈舒然的身上说:“很凉,很舒服吧?”
“很舒服,但还是很热,再舀一瓢浇在我的头上吧!”他扯了扯套在脖子上的铁套圈说:“这个铁太烫了,我脖子都给烫痛了,你也浇一瓢水在我脖子上吧!”
她来回在井和牛棚之间跑了两三趟后才跪在陈舒然身边说:“好点了吗?还要不要喝水啊?”
冰凉凉的水泼在他身上,顿时感觉浑身都惬意起来。
他真诚的说:“不用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也谢谢你谢我。”她底下头又说:“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谢谢这两个字,你是第一个,他们只是骂我和打我。”
“为什么?你这么好,怎么会没有人跟你说谢谢。还会打你骂你?”为了避免太阳光的照射,他把头偏侧向李素菱的影子里,但他的眼睛却望着她的脸说:“难道,这里的小孩都是和你爷爷一样坏吗?”
“不是的,他们都很善良,可爱,就是讨厌我,不喜欢我一个人。”她擦了擦鼻子上的汗珠说:“我听我妈妈说过,我的爷爷以前脾气是很好的,人又善良,很喜欢小孩子的。”
“为什么他们不喜欢你一个人呢?那又为什么你的爷爷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比较招人厌吧!”她不好意思的咧开嘴笑了笑接着说:“我听我妈妈说,我爷爷年轻时娶了我已经过世的奶奶,他们生了五个孩子,五个都是男孩子呢!我爷爷那个时候是很高兴、很幸福的呢!可是有一天晚上,我的奶奶却生病了。她整夜的大喊大叫、跳上跳下、又哭又笑又闹。不管爷爷怎么叫奶奶停下来,奶奶都好像听不到似的接着跳上跳下。如果爷爷对着用奶奶大声吼叫来使奶奶安静下来的话,那奶奶就会大哭大笑起来!”
虽然在这样酷暑的大热天,还是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情况下,陈舒然却超认真的在用心专注听李素菱给他讲故事。也许是这个故事激发了他的好奇心,使他只想听下去,而忘了自身的痛苦。
她见陈舒然听得这么入神,不免有点得意窃喜,便愈加起劲的讲述:“爷爷用了大半夜的时间,才发现奶奶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也已经不认得他是谁了。为了确定奶奶是真的不认识人了,爷爷又把我的叔叔,伯伯和我爸叫到奶奶的身边一一让我奶奶认,可我奶奶却一个都不认识,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孩子。”
“后来你奶奶一直都不认识你的叔叔,伯伯和你爸爸吗?”陈舒然好奇的问。
“不是的,我记得我妈妈跟我说,那天晚上我爷爷很害怕,确定我奶奶是病了后,就跑去找我爷爷的弟弟,就是我的二爷爷。二爷爷听说后要把我的奶奶送到精神病医院去,可是我的爷爷不同意,说奶奶只是鬼上身,做个礼拜就没事了。”
她把前额湿漉漉的头发拨了拨接着说:“为了这件事二爷爷和爷爷还吵了一架呢。爷爷做了好多祷告,真的起效果了,第二天早上奶奶好起来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奶奶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生病。每一次生病都会忘记一些事情,过了几年就什么都忘记了。奶奶整天疯疯癫癫的,我听妈妈说,奶奶死在河里了,大家都不知道她是跳河还是不小心掉下去了,把她从河里捞上来时,奶奶的怀里还抱着二爷爷的一个三岁的小女儿呢!当二爷爷赶到时,他大哭的倒上倒下,怪爷爷不早早把奶奶送进精神病医院去,现在死了还要她可怜的乖女儿陪葬!他和爷爷打了一架后,就再也没有和爷爷说过一句话了。妈妈说,爷爷也从那以后就变得不喜欢跟任何人说话了,整天一个人默默的干活。”
她跑去喝了口水又压了瓢水回来给陈舒然喝完后,接着说:“那时候我爷爷变坏,要等到我的几个叔叔和伯伯都疯了后他才变坏的。”
“你的伯伯和叔叔都疯了?”陈舒然惊奇的问:“怎么疯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她皱了皱眉说:“村里人说是遗传。”
李素菱刚说完最后一个字,院门开了,有人要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