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往上,是原生的针阔叶混交林,云雾弥漫其间,竟掩盖了往上的小路,山势也陡然险峻起来。他此时体力已有些不济,只得无奈的回过身来又向山后绕去……
前方,一条溪流从十来丈高的山崖上飞泄而下,注入一个大水潭中。溢出的溪水在山石间盘旋,朝远方的垭口泄去。崖壁中部一株映山红花开正盛,一簇簇的红得像火球般耀眼。
他走近垭口,才发现昨晚看见的层层梯田居然就在脚下。只可惜田块早已荒芜,曾经的引水渠里也水草丛生,再也看不到农人吆牛犁田,亮水层叠的美妙景象了。山下的绿草甸上,星星点点的牛羊散落其间,黄的白的黑的竟又是另一副梦般的画面!
他在林中穿行已久,不知不觉已是四点多了。人也累得够呛,便在视野宽阔的垭口附近找了一个背风的凹凼处坐下来,靠在一块大青石上歇息。小旗似乎也疯累了,见他坐下来,也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挨着他趴下,伸长了舌头在地上喘气。
雾漫漫的垭口凉风阵阵,吹过去山林间枝叶摩擦的哗哗声响,一浪接一浪的绵延不绝。松香草香夹杂着草丛深处兰草的幽香让他魂不守舍,就连身边山林特有的腐湿味道都让他痴迷让他沉醉,迷醉中他仿佛又回到了梦中的伊甸园,又看到了天庭中飘逸而来,满目关切害羞的仙女般的女人。
“姐姐,你又来了!”
他喃喃自语着,伸手搂了小旗,轻抚着他柔软的皮毛,只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仙女般的女人来到面前,俯下身来的脸庞却是赵老二那一张凶神恶煞般的老脸。
“老子就是来看你龟儿怎么灰溜溜的滚回去的,想包老子的山,下辈子吧!”
他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赵老二又飘回去在山巅上吼,山巅高得让他看上去像个细长的小人。小人叉开双腿,双手举着一个什么东西作势欲扔。
他的心一瞬间便被掏空了,眼睁睁看着他把手里的东西朝他扔了下来。
那个东西在山石上蹦哒着由小变大,由慢变快的呼啸而来。遇石石碎、遇树树断,越来越大、越蹦越高,掀起后面漫天的尘埃,竟遮得天都灰了。当他终于看清那是个巨大的石球时,它已高高的蹦起,雷霆万钧般向他砸下来了。晓欧心胆俱裂的要往旁边躲,却发现自己手脚麻木,早已动弹不得。想要吼叫时,嘴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汪汪汪,汪汪汪!”
小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还活着吗?”
慌张躲避的动作将他从恶梦中惊醒,眼前依然雾漫漫的。左顾右盼好半天,确认不过是个惊梦而已,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道:
“当真是日有所思,梦有所想。”
他懒散的卷缩在大青石上,回忆着梦中的情景,心里犹自惊惧不已。
“喂!都快五点了,大伙儿还都在等着,你却在这里酣睡?才好的身子也不知道顾惜,莫非还想打几针迈!”
李梅跟着小旗走了过来,见他窝在凹凼处卷着,原以为他在睡觉,走到跟前才见他正睁着眼发呆,就皱着眉冲他嗔怪道。
“嘿嘿嘿,我说你俩个是瞎操心嘛,这不好好的吗?我问你,我们咪咪山硬是睡觉的好地方迈?你龟儿几次三番的跑到这里来磕睡!”
赵老幺跟在后面怪笑着问。
晓欧扭头看着他苦笑,没有出声。
“你没发烧吧?这冷风吹着还流汗水?”
李梅发现他满头满脸的汗水,头发也湿漉漉的,有些吃惊。蹲下身子便伸手要去摸他额头,想起赵老幺在身后,伸出的手就落下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唉哟!手是麻的,动不得!”
晓欧痛得皱了眉说。用另一支手揩尽汗水,挣扎着站了起来。
“老子还以为你龟儿成哑巴了呢,原来可以说话嗦。你娃各人看看你这一身,日妈全都是狗毛,难不成它在你身上趴过迈?可惜了老子的高级毛衣哟,看你娃啷个整得干净!”
赵老幺走近晓欧,指着他衣服心痛的嚷。
“难怪我刚才做梦手脚都动不了哦,原来还被你上过身嗦!睡在人肉床上你倒安怡得很!”
晓欧从梦境中彻底清醒过来,边活动着麻木的手,边看着小旗笑。末了又对赵老幺说:
“放心,我肯定会给你弄干净的。”
“管它个屁哟!他的衣服啥时候干净过嘛。这狗倒真的是成了精了,我们上山来找你时,我妈说你上了东山,我们还着急这东山那么大,不晓得从何找起。就边喊着你的名字,边往山上走。那晓得刚到茶园上面就听见了它的叫声,待爬上茶棚那里时,它竟然跑一会停一会的径直把我们领到了你这里来!”
李梅陡然听见晓欧喊痛,吓得缩回了手。这会听了俩人的对话,就笑着伸手在小旗身上抚摸道。
“它要是能带着我们找到神仙草那才真叫成精了!”
晓欧打从听小蛮牛揭开了断肠芽的秘密,便念念不忘的,这时突然想起,就笑着说道。
“你日妈想得出来,这咪咪山上又没球得。听说只长在人迹罕至的悬崖绝壁处,它个土狗又啷个上得去嘛,未必还会飞迈?”
赵老幺嘲笑道。
三个人说笑着往山下走,小旗跑前跑后的带着路,又兴奋不已起来。
“我饿得不行,不晓得饭菜弄好没得哟?”
下得山来,晓欧看着李梅和赵老幺意有所指的说,边说边放慢了脚步。
“赵老幺,咱们村里就数你跑得快,快点回去叫他们赶紧弄菜摆酒,我们在后面跟着,回来就可以整了,免得耽搁了时间!”
李梅见了他脸上的表情,心领神会的冲赵老幺说。
“嘿嘿嘿,老子走起路来是要个人来撵哟!要得嘛,不过你俩个也走快点哈,免得人些等。”
赵老幺听了立马喜笑颜开的回道,边快步往村里走,边回头吆喝小旗。
“你走你的,它的主人家在这里,会跟你走迈,真是个猪脑壳!”
李梅见小旗对他的招唤充耳不闻,仍围着晓欧一个劲的疯,就笑着骂道。
“你走得也没得好快噻,只怕是脚跟脚的我们就到了。”
晓欧见李梅一句话便让赵老幺进了圈套,心里觉得好笑,也惊叹李梅的聪慧。又嫌他走得慢了,就故意不屑的说。
“你龟儿个外人晓得个屁,只怕老子都到了半个时辰你还在半路上撵呢!”
赵老幺红了脸,扭头三步并着两步般的走,拐个弯就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