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债资金已经到位了,至于怎么还小侯和吴新有不同的建议。
小侯的意见是只按照原有债务金额的50%,对于债权人进行清偿。
现在正是股份制改革的攻坚期,不管是改革的阵痛还是金融危机的冲击,到处都是破产倒闭的企业。
大家都知道,破产的企业一旦进入清算,除去老职工的社保和下岗安置费,排在清偿流程第三阵营的一般债权人,基本上就是本利无归了。
所以小侯认为,对于公司的债权人来讲,50%的偿还额已经足够。
如果这些人不接受这样的条件,就直接威胁他们走法律的破产程序,他们得到的补偿会更少。
“我觉得现在既然有这个能力了,就欠多少还多少吧!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农民工和一些小老板,大家都不容易。另外这些人也不懂什么法律程序,万一他们不接受我们的方案,还一天到晚在大门的围着,也是麻烦事!”
肥胖的吴新已经热的大汗淋漓了,在英花面前他又不好光着膀子。
他只能一刻不停的擦着脑门上的汗珠,一边拿起旁边的杂志使劲的扇了起来。
“你们俩说的都有道理,这样吧,所有欠款我们一律打八折!这次金融危机是全球性,倒闭关门的企业也不是我们一家,他们可以去打听打听,不会有任何一家关门的企业比我们付的更多!接受这个条件的我们马上付款,不接受这个方案,那就只能再等一等了,将来公司如果还能活过来,我会连本得利的还给他们!”
英花对于两个人的建议做了一个折中,实际上她是倾向于小侯的建议的。
但是她又担心这些包工头、小老板们真像吴新说的那样,不按照规则出牌。
一天到晚的雇几个农民工堵在公司或她家的大门口,那生意就没法做了,日子也没法过了。
这几天被这些人寸步不离的围堵,她都快要崩溃了,这样的噩梦还是赶紧结束吧!
“小侯、吴新,你们现在就去跟外边的那帮人讲,每个债权方只能派一个代表,到我们公司那边谈!我整理一下,马上就出来!”
英花又恢复了原来的干练,对两个老部下下达了简短的指令。
正如小侯预料的那样,英花提出的这个清偿方案得到了所有债权方的一致通过。
付款签字画押的流程也随即展开,人们欢天喜地的领到了自己的那部分钞票。
虽然不是全额偿还,但每个人都向英花表达了最真诚的谢意和致歉。
他们知道这个女强人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有一个人称老赵的包工头,在英花的手下已经做了几年的工程,更是激动的泪流满面。
“英总,你这是救了我的全家老少啊!下面40多工人都是我从老家招来的,他们这半年的血汗钱我要是拿不到,我就没有活路呀!谢谢,谢谢英总!”
这个中年的汉子一个劲的给英花鞠躬致谢。
“老赵,不要这样!是我对不起大家,让各位受惊了!你们如果还相信我英花,就不要回去了,继续跟着我干!我们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
英花也动情的留下了眼泪,劫后余生的她现在有了种凤凰涅槃的感觉,她现在的内心特别的柔软,也充满了感恩之情。
话音一落就赢得了现场的一片叫好声,都是合作多年的老主顾了,这些天撕破脸的shàng mén逼债实在是情非得已。
市场经济初期那批第一批吃螃蟹的早期创业者们,没有哪一位的人生是容易的,都是压上了全部身价和这个时代在赌命。
英花理解他们,他们当然更理解英花老板。
繁荣年代的英花建筑,带上百十位个体创业者们同奔致富路是没有问题的。
全部的外债结清之后,英花一下子松软了下来,真是无债一身轻啊!
这种幸福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像沙漠深处饥渴的跋涉者,初见绿洲时的狂喜。
又像当年西方的探险家们不远万里跨越大洋,踏上美洲大陆时的功德圆满。
因为打折支付,所以吴新他俩带来的xiàn jīn最后尽然还有二十多万的结余。
吴新从里面拿出了三沓,慷慨的塞到了英花的手里。
“英姐,这是我和小侯的一点心意,你先拿着用。过几天等公司的事情上路了,赶紧回老家把孩子们接回来!我们老家那边我知道,大夏天的蚊子又多又不卫生,孩子们在那边肯定住不惯,早就想你这个妈咪了,呵呵。”
一说到两个宝贝孩子,英花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
大人怎么受苦都不要紧,这些天来最遭罪的可能就是两个小宝贝了。
农村老家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娘们肯定也会精心的照顾,但跟上海的家里相比,各方面的条件还是天地之别的。
更主要的是他们最亲爱的妈咪不在身边,这两个小家伙肯定也想她了吧!
“这绝对不行的,公司的钱怎么能随便挪用啊!吴新你可不能破这个例啊!”吴新严肃的推辞道。
“英姐你就拿着吧,我们知道你现在手头肯定紧张,叔还在医院里,用钱的地方多!要不就算是预知薪水,以后从你的工资上扣就是了。”
小侯笑着劝道,他知道英总是个要面子的人,她可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怜悯和施舍。
“对!是预支工资!我们还有20万的流动资金,公司暂时的周转基本够了,呵呵!”吴新也跟着改口道。
“那好吧,我收下,是支借!”英花把钱收了下来,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的笑容。
疾风暴雨般的危机终于过去啦!
接下来的半天里,他们diàn huà联络了公司原来的每一位老员工,请求他们立刻归队。
这些工程师、主管、文员、会计们虽然大难来时各自飞,没有和公司共患难。
但也没有向英花索要欠薪,已经算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出来混的都是为了生活,身后都有一家老小需要照顾,有利则聚无利则散,根本就无所谓对与错。
现在他们听说公司已经度过了危机、转危为安了,每个人当然都欣喜万分。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英花建筑开业之初就进入公司的老员工,对于这个单位还是很有感情的。
同时在福利待遇、工作生活环境上,英花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
所以接到公司再次召唤的通知后,两三天的时间里,所有的员工全部到岗。
离当初陈三郎从皖西老家带过来的几位老工程师,也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英花建筑终于又一切如常了,同行、客户表达慰问、关心、取经的diàn huà也如潮水般的打了过来。
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让公司起死回生,人们都很佩服、好奇这位女强人的实力和背景。
刚开始的时候尽管知道都是虚伪的客套,英花也很感动。
但是一大通的感激之词无数遍的重复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烦了
英花吩咐文员小于,今后这一类的diàn huà一律说她不在。
又不是祥林嫂,没有必要一次次的揭开自己的创口,去满足人家的好奇心。
她现在最最紧要的任务,是赶紧接活,让公司真正的再次运转起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只要愿意接单,还是有做不完的业务。
但对于还在疗伤恢复阶段的公司来讲,外资、民营企业的工程,英花暂时真是不敢再接了。
毫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一夜之间就倒闭关门,像措猜让项目一样。
此次能活过来纯属侥幸,上帝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所以英花把目标锁定在市政工程和一些垄断型央企在沪的项目上,这些有政府买单的工程才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很快,公司就竞标成功了一家石油企业的两处加油站工程。
尽管只是几百万标价的小单,但英花建筑总算又开工了,而且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一天早晨,英花起床开门的时候,感觉门缝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使劲推开门后,她发现地上有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两千块钱,还有原来自己的座驾“陆地巡洋舰”的车钥匙。
爱车昨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进来的,其时正静静的停在了门前的场院里。
还回来之前,很显然被精心的保养过了,现在看上去像新的一样。
那位龙头吊老板还留下了一封真诚的道歉信,对于自己原先的行为表达了深深的忏悔,也表示了继续和英花建筑进行合作的愿望。
他留下的两千块钞票,是作为这段时间车辆磨损费补偿的。
“这个家伙!”英花哈哈的笑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打开车门,坐进了自己的爱车里。
她觉得这场危机留下的所有创伤和损失,都在慢慢补回来了。
老天是公平的,它从人们的身边夺走的一切,都会用另外一种方式加倍的偿还回来。
大病初愈的英大山也起来晨练了,惊讶的看见了坐在车里的闺女,他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们生意人啊!一会是魔鬼,一会又是天使!”
“亲爱的老爸,谁说不是呢!哈哈!”英花笑道,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幸福了。
“别光顾着自己快活!该去把孩子们接回来啦!”英大山拍了下车门叮嘱道。
“知道啦,今天就出发!我的小丑丑,我的小英英!都想死他们了!”
英花赶紧跳下车,回屋准备出门的行李去了。
两天后,英花长途驱车跋涉来到了前夫陈三郎的皖西老家,接回了自己宝贝的儿子和闺女。
连那个刚刚被辞退的老家阿姨,也被她顺路一道给请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