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归一，也不知这等说法究竟有什么用处。想来那些以假乱真的人们，也会担心别人揭穿他们的把戏吧？</p>
纷纷扰扰的雨水，整整下了十天十夜。当第十一天清晨的时刻，最后一滴露水落在地里，萧叶若才起了床。</p>
她的疲惫并非来自于这些繁琐的事情，而是来自与赵烈的情感。猜测，让她很累很累。但是现在，一切坏想法都不见了，天气也晴朗起来了，她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清澈，明晰。</p>
她记得他的温柔，只为了呵护她而存在，这种情感，岂是一般夫妻有的？</p>
她的心思都在赵烈身上，就连那个露水台（大阳台）都是特意在四层高的楼上特意给他建造的――一个雄心壮志的男子所站立的地方，必须是天下江山。事实上他也非常喜欢这里。萧叶若每次与他在一起，都是不同的体会。</p>
他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和性格与她嘻戏，便是照顾一个有身孕的女子该如何做得得当，他也做的滴水不漏。</p>
直到赵烈临走的前一天，他还抚摸着她的肚子，说着些俏皮话儿，还郑重承诺：“我都记得日子，等我们的孩子出生的前几天，我一定会回到家里，一分一秒也不会差。”</p>
萧叶若不知道“秒”是个什么概念，赵烈解释了很久，反而越来越乱。甚至让她一度怀疑日晷是不是还是人们记述时间的方式。</p>
不过她对他的想法很赞同，毕竟赵烈还没有自己的事业与应有的钱帛。一切白手起家和攀附趋势完全是两个概念。后者也许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许别人没有你对有些事情知道的快，但是不经打击老天真，一旦有了另外一个事情忽然超出你的能力和娇生惯养，那就彻底垮台了。</p>
而前者给予的不仅仅是处理各种情况的手段和经验，更是“实践出真知”的重要途径。</p>
天底下没有白坐着吃干饭的，哪怕是结婚生子，也要付出很多的情感，方才能维系整个关系链。</p>
而她需要做的，除了看着这个意想中的宅子，一步一步实现它的轮廓，然后安逸地等着赵烈回来就行了。</p>
……</p>
长安，是周以来的第一都城。自汉帝以来，便经营万方，上至天灾，下至**，无一不在一千年的时间里考虑的极为详细与周到。长安城如果能被打下来，那便预示着天下，已经亡了。</p>
虽然赤眉绿林曾经肆虐过这里，但是一股几十万人的势力的背后，不单单是农民组成的队伍。</p>
东汉时将东都洛阳，作为都城，从此汉王朝的野心爆棚，他们忽然前进了几千年，历史上前无古人，甚至有可能后无来者的两都发展，用黄河的运输来掌握整个天下所有的经济脉络。</p>
但是世家大族何尝束手就擒？那王莽做的好事，打破了汉武帝以来世家只能tí gòng人才而不能轻易捞钱的这个铁律。你东汉的光武帝就算再有能力，又能奈我世家几何？</p>
东都洛阳，最后化为一片火海的时候，是以后几千年世家的胜利，也是上古时代彻底结束的信标。</p>
从东汉末年以后，再也没有砍柴的儿郎读得起书，自然再也没有一个官员家庭的后代去挑大粪。两相比下去，未来的未来，要么重新洗牌，要么就像盘古开天地一样，天上的永远在天上，地下的，永远在地下。</p>
赵烈并不急迫，相反，在这种事情的考虑上，有一辈子的时间。他需要打倒的东西太多了，他并不能用古代的方法来治理当下的人，要有新的名词，让他们适应不了，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决定整个时代的命运。</p>
前秦、氐人。也许他们只是历史上的昙花一现，并没有什么可供人观赏的事迹，反而是中原的“噩梦”，直到后世，人们还在讨论着冉闵的杀胡令，并且自居华夏正统，却不知自己的血液里究竟稀释了多少胡人的血脉。沾沾自喜的人们，从来都没注意过，其实自己的贫穷与别人无关，只有自己，才是阻碍自己的唯一困难。</p>
那前秦便已经存在的古道，宽可并行十辆车，两旁杨柳依依，堪比没人破坏的地质原貌。</p>
京兆尹，便是此时的京兆郡。关中人口数长安一带人多，但是要说战争的策动，则常常驱使秦、凤二州。自古所言：“泾渭分明”便是长安自古以来的优势所在。</p>
找人这个事情，其实在赵烈看来很困难。莫说这京兆郡的范围直逼当年京兆尹，再加上方言不通，走过去问上二十个人，便是有一个能说对，也都算他们有文化，知道什么叫官话。</p>
长安一带，雄城阔路，人头熙熙攘攘，与东益州大不相同。汉中一带，匪盗猖獗，州郡年年喊打喊杀，年年两头吃回扣。若不是宇文泰的命令，东益州那等地形，估计会成为土匪窝最佳的选址。</p>
道路上偶尔有些商贩歇脚，却也不停着自己的嘴。但凡是能现卖的，他们都会吆喝几嘴。伴随着天色和周围的人气，方才渐渐散去，大部分都自顾自地埋头赶路。生计，或许就是如此。</p>
这个年代的话语与口音延续着汉王朝的大体口音，实际上却被晋王朝改变过。当然也由于字体的改变，说话的音调也有多少的改观。不过与后世的话虽然有着天壤之别，却并没有如同外国文字那样“一字多音”一说。</p>
何所谓一字多音？便是如同外国字母一样，有辅音，并且是长长的拼凑（例如good 音‘古德’而汉字从来没有这种说法），而并非如同汉字，一字一音，说起来分明，还非常有气势。</p>
……</p>
树丛下的隐逸，有着些许避世的味道在其中回荡。历来做隐士的人们，很少让人注意到，因为不仅怕被杀害，更怕清净的生活遭到打扰。</p>
赵烈从没想过张圣居然住的这么偏僻，要不是他们两个在长安西面约定分开的，他还以为张圣住在城池大宅内，享受此时的荣华富贵呢。</p>
不过也有可能是世家子弟，张姓自古出门阀，纵然是退了军职的小队主，也并非常人可揣测的。</p>
赵烈幻想着，也许张圣有着几个儿女，他们夜里跑过来跑过去的，或许会正好撞上赵烈，赵烈会抱起他们，给他们石糖吃。</p>
那村落并不是很大，并没有大户人家，周围便是一条即将干涸的溪流分支。过了这九曲十八弯的遮天茂密，方才能看到村庄本来的面貌。</p>
那橘huáng sè的灯光从那些人家的窗子里透射出来，星星点点，沉默的村庄里，只有偶尔的几声犬吠。静谧的树林，除了没有夏夜的知了声，一切都显得并不那么和谐，仿佛世外桃源的荒凉。</p>
天色还未见彻底黑暗，村口尚有几个老人，默默坐在村口前的石井旁，一动不动的，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一切都异样的安详。</p>
赵烈下了马，踏着那坑坑洼洼的破路，慢慢地徘徊在这条荒凉的村庄前。赵烈忽然想到那些真正有才能的人，如果登上台阶的脚步太快，或者拥有的能力太强，便会被人狠狠打压，甚至有可能出师未捷身先死，惨死在攀爬的道路上。</p>
这荒凉的小村庄，似乎就是放逐的地方。千百年来，似乎在天子的脚下，无人问津。那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队主，就在这里享受后半生有可能有四十年的岁月时光？</p>
“老翁，敢问张圣张宏祖可在村落？”赵烈躬身问礼，不敢稍加逾越。</p>
但是那老翁似乎并未听到他说话，只是眯缝着个眼睛，斜愣地瞅着他，一言不发。良久方才哼一声，头也不转地闭目养神。</p>
赵烈有些吃瘪，却并不以为意。人家都这么大岁数了，不至于跟他呕气。周围几个老头有好事儿的，便给他指路，告诉他该往哪走。</p>
赵烈有些警惕地走过那些土墙泥院，有的人家墙上都长了花草，却并没有人来理会它们。只有橘huáng sè的灯光和灯光下闪动的身影在告诉着赵烈，这个村落，其实是活着的。</p>
到了老翁告诉的门口，周围的墙很矮，赵烈看见有个身影在昏暗之下打水，便问道：“可是张圣、张宏祖？”</p>
那人忽然放下手中的桶子，愣愣地向外看，可能那个声音，他既陌生又熟悉，一辈子忘不掉的那种情分，竟然夹带着不可思议。</p>
赵烈有些激动：“是我，兄长，是赵烈、赵子陵！”</p>
那人明显颤抖了，然后听得“咣当”一声，脚步声明显很急很急。待他走到墙边，仔细看了来人的脸，方才扯着大嗓门儿说道：“哎呀，是贤弟来了，快，快进屋！”</p>
周围的人家听得张圣的大嗓门儿，都有些不适应，可能是自从他回来，便再也没有说过话的缘故？</p>
赵烈将马拽进门儿，想找个地方拴马匹，便问道：“兄长，马棚何在？”</p>
张圣哈哈一笑：“都没有马了，哪来的马棚？”</p>
赵烈就着微弱的光，忽然间看清了他的脸。他的嘴角虽然微微上扬，却笑的那么勉强，一切皱纹，忽然就出现在他的脸上，铭刻的那么真实，那么的深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