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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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那个算不上春暖花开的早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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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当时他身边没有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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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舅舅的回忆，更多的，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也是经常挂在我嘴边的一句话：我们从小是跟着舅舅们长大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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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最近几年舅舅血栓之后的几次简单的对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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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舅舅，拖着一条不方便的腿，在街上开了个小吃摊。出于种种矛盾中的我，仅仅问了妈妈一句：身体都不行了，他怎么还弄这个？然而，在老人饱含深意的眼光中，我意识到了点什么。从此，没有再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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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舅舅的消息，就是前两年他翻新老宅。舅舅的老宅，是外公在世的时候，村里批下来的。距今已经有将近20年了吧。翻新老宅，是因为表弟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用村里的老话说，种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没有房子，是说不上媳妇儿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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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的房子，在村子里算不上顶好的，也没差到什么程度。装修上，也是简简单单，说不上什么风格。也就在房子盖好搬进去的次年，表弟娶了亲，后来有了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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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病重是在春节的时候。我们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春节过后即将上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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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妈妈说，我想去看看舅舅。妈妈在diàn huà那头说，我们去过了，他精神还好，你好好上你的班，等你回来再去看他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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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回家的时候，听妻说，舅舅躺在家里，精神看上去还好，就是吃不了东西，每天靠那点流食支撑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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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也说了很多，现在已经记不大清，只是依稀记得，说了表弟很多不是。也依稀记得当时我的反应是表弟不孝，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已经成了风中的炊烟，有那么一些味道，却已经失却了本来的面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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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舅舅的时候，我不知道说什么。直觉舅舅是想坐起来，我安抚他在床上躺着，说了两句话，他还能说出我的小名，我眼中热热的，说不出话来。舅舅含混不清的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开始流泪，我看着一向要强的舅舅被病魔折磨成这样子，心里酸酸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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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堂屋和妗母聊了两句家常，嘱咐表妹好好照顾舅舅，离开的时候，心里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的。孩子跟了我一路，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只是默默的拉着我的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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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到的是，那竟然是我见舅舅最后一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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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放假在家的次日，接到父亲的diàn huà，只有一句话，你大舅没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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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终究是个冷心肠的人，在陪灵的时候，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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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火化那天，我一路上不怎么说话，也没有什么太伤心。一直到悼念厅告别遗体，我看着瘦小的舅舅，眼里的泪水不争气的留下来。我知道，这就是那个呵护我们长大的舅舅，这就是那个一直叫我老永的舅舅，这就是那个有一点软弱却很坚强的舅舅；我知道，这一刻，真的是我同舅舅告别的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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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舅舅磕头，虽然记忆中属于我和舅舅的镜头不是很多，但是我知道，那是我记事晚。其实我知道，自己一直到**岁的时候，还是在姥姥家长大，是我的舅舅和姨们，带着我们几个兄弟长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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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舅舅下葬的日子，也是我要返保的日子。我同父母商量，我就不跟着去坟上了，二老说，尽到自己的心就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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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灵的时候，我跪在灵堂前，眼泪已经簌簌的落下来，到我们起身的时候，我看到迎面走来的三舅，眼泪更是抑制不住，趴在三舅的怀里痛哭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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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我的舅舅，趴在舅舅的怀里哭，那一刻，我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受了委屈，躲在大人的怀里放肆的大哭，而不用担心别人说我软弱。我也不用去理会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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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舅劝我好些时候，我终于还是要站起来，对着众人还礼，做我一个外甥分外的事情——崔氏门户小，你们外甥要给舅舅们充孝子。这句话几个舅舅虽然没说，但是他们眼光中那种期待，我们怎么会看不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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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终究是个逃兵，现在这时刻，舅舅正在下葬，也许表弟已经破了坟，也许承载着舅舅骨灰的盒子正在被掩埋，而我，正坐在返保的客车上，用我这薄弱的笔墨，写一写我印象里的舅舅，哭一哭我心里的压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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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让我用眼泪——这唯一产自我身体的纪念方式，来缅怀我那中年逝去的大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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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父大人千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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甥男顿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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