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离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最首先的茫然与恐惧,在稍微了解之后,他其实还是蛮适应的。
特别是经历过沉睡在梦中,不知岁月的流浪与孤寂,他对这种鲜活的人群便更有着一种喜爱与依恋。
而且,一直以来,他对这个世界的感觉都是人民很淳朴,生活很舒适,前途很光明。他心中偶尔也会想,曾经做神仙的儿时的梦想可能会实现;而曾经做一个大侠的梦想已经妥妥的在不远处的前面等着自己了。
直到今天,这个世界如同撕下了wěi zhuāng的miàn jù,将它血腥残暴的一面**裸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一个人可以被杀死,但怎么能够活生生的把一个人烧死?
看着那狂欢的人群,朱离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在自己面前,脱去了和善的wěi zhuāng,露出它血腥的獠牙。
李玄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双手用力握到指节发白。
朱离茫然的看着李玄衣,希冀的问:“叔叔,什么是巫人?”
李玄衣没有回答,拉起朱离的手,毫不犹豫的转身。
夜幕低垂,残月如勾。
清冷的月光照着两个孤独的背影,慢慢地融入漆黑的夜,再也看不见。
在跨进家门的时候,李玄衣忽然说了一句:“巫人也是人。”
然后便在朱离的茫然中,进屋,关门。
………………
朱离坐在床上,脑中乱呼呼的。一会儿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会儿是巨人立世,翻山倒海;一会儿春日暖暖,晚风轻抚;一会儿妖魔乱世,百鬼夜行……最后他脚踏星河,茫然四顾,忽然一片刺眼的白光猝不及防的撞在他身上,他不可控制的向后飞出,接着便被什么一口吞入了腹中。
黑暗之中,没有一点光。他无所依凭的在无边的黑暗里漂流……熟悉的,无边无尽的孤寂。
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什么不同。
一个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在他的脑海之中响起;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
“致虚极,守静笃。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
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不知常,妄作凶。
知常容,容乃公,
公乃全,全乃天,
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这个声音从小到大,不停的响起,不断的重复。似乎要把这段话烙进他的血肉,刻进他的骨髓。
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神情茫然,眼神空洞的朱离似乎受到了冥冥的牵引,本能似的盘膝而坐,双目微瞌。声音越发的宏大起来,似乎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又不知过了多久,朱离忽然动了起来,双手掐诀,随心而动。一股莫名的气息在他的身上出现,动作流畅而自然。
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只能看见一串串的虚影。
那个在耳畔不断回响的声音也越来越急促。朱离的动作随着声音不断地重复,不断的演化。
又不知过了多久,朱离忽的睁开双眼,手中印诀金光闪现,眼前无边的虚空中一个个如山岳般大小的金字凭空浮现,每一个印诀打出,便有一个对应的金字出现。
“致虚极,守静笃……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六十七个印诀,六十七个字,正好是完整的修炼口诀——《道引》。
那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散,道引在黑暗中绽放出无尽的光明,照耀天地。
朱离心无旁骛地盯着这些散发出一种厚重莫名气息的字一个个看过去。从头到尾,又不知看了多少遍。待到他终于完全理解了道引的意思。那些金字便一个个朝着朱离砸落下来。在接触到他的身体的一刹那凭空消散,融入了他的灵魂。
在这一刹那,坐在床上的朱离双手掐诀,无尽的元气朝着小屋汇集过来,争先恐后涌入了朱离的身体。
旁边正在打坐养神的李玄衣倏然惊醒,惊愕的待在当场。神色复杂的看向隔壁的屋子,苦笑道:“这算是他经常说的‘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吗?’这样汹涌的元气,就算是晋入悟道期的修道之人都做不到吧。”
已经从梦境中醒来的朱离当然不知道李玄衣的吃惊。他忽然发现自己能够找到气感了,无数的天地元气被印诀所牵引,不断的涌入自己的身体,而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像一个看到天池蟠桃的猴子,不断吞噬着一切从细胞里面穿过的元气。
他心中狂喜,恨不得大笑三声,但幸好还知道自己不能分神,连忙抱心守静,拼命的吸纳着自己所能感受到的一切的天地元气。
元气一遍遍的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如同温暖的春风一遍遍吹过自己的身体,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人生是如此的美好,修炼是如此的让人迷醉。
天色将明,朱离的气感终于慢慢退去。他慢慢醒来,很自然的发现自己如同其他的人一样,第一次修炼之后,身体都会过滤出许多令人作呕的污秽。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跑到不远处的小河里清清爽爽的洗了个干净,赶紧跑了回来,敲着还没有起来的李玄衣的房门:“哎,李老头,还不赶紧起来。太阳都照屁股了。本公子找到气感了,找到气感了!快起来快起来……”那个兴奋的贱样,绝对能与雪姨有得一拼。
刚刚擦完额头上的冷汗,觉得朱离这一次吸纳的元气,对一个才修炼的人来说,绝对有点吓人的李玄衣听到乒乒乓乓的敲门声和那得瑟的声音,不由得一阵头大。
这个逗比。一会儿懂事,一会儿幼稚;一会儿温文尔雅,一会儿污言秽语;一会儿体贴入微,一会儿又可恶得让人咬牙切齿……如果他听过这么一句话,一定会送给朱离的:请问你他妈是个逗比吗?
冷着张脸,打开房门,瞪着朱离:“大半夜的能不能鬼喊鬼叫,扰人清梦。”
朱离看了一眼才微微发白得到天边,有些心虚的笑了笑,又立马掩饰过去,兴奋的对李玄衣道:“我找到气感了,我找打到气感了……我可以修炼了。”
李玄衣无奈的扶着额头:“我知道了,快一年了才找到气感,很骄傲吗?”
“这个逗比是没救了。”他心里这样想。当然,也有点心虚——人家第一次找到气感就能吸纳那么多灵气,似乎确实值得骄傲。
朱离早已深深明白李玄衣得到刀子嘴豆腐心,不管李玄衣的吐槽。
“我现在可厉害了,我觉得我起码到了炼体三层,不,四层……四层的境界了。”说着他还挥了两拳,表示自己已经很强大了。
李玄衣面无表情的说道:“村口的石傻子还没修炼就有八百斤的力气了,你很厉害吗?”
朱离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这死老头,就活该他一辈子娶不上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