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祝凌起了个早,带了些琐碎盘缠,向洛陵城走去。
前夜大雨滂沱,下了一整晚,郁尧山路本就曲折难行,山高险阻,此时道路走来更是泥泞不堪,偏偏今日太阳又是出齐的大,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行了十多里路。好在他早年跟随血魂老祖修得一身内功修为,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脚程虽快了,行到晌午十分,仍是口干舌燥,喉头冒烟,鞋也快走烂了一双。
祝凌倚在山间石旁,不住的喘着粗气,心中盘算:这此去城内,少说也有几十里路,如此行进,只怕日中才能到。伸手向腰间一摸,随身所带清水也是所剩无几,自己若能御剑飞行,哪还需要如此劳累,只需片刻之内便到了洛陵城,想到此处,对那些修道之士又是一阵羡慕。正自思索着,耳边忽听一阵水流之声,心中大喜,循声而去,果然在林中找到一处小溪。
祝凌大喜过望,奔到溪边“咕嘟咕嘟”就是一阵牛饮,只觉山泉清冽,甘甜无比。清秀的容颜倒映在水中仿佛比往日少了一份稚嫩。正照着,隐隐约约望见水中好似有一缕黑色物事,水光荡漾看的不甚清楚。
他本以为是寻常水草,伸手去摸,指间生出滑腻感觉,手上微一用力,向上一提,一个圆滚滚的物事露出水面,借着水纹向下看去,还有半截戳在水中,祝凌一拉之下竟未提动,颇见分量。
他心下好奇,手上用足十成力气,用力一拉,只听水花溅落,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这下祝凌看的清楚,那圆滚滚的物事不是别的,竟是一个人头!
那人脸似个女子模样,五官早已被水泡的面目全非,浑身青紫,双眼外凸,想来死去已有多时,十分恐怖。
祝凌一声惊呼,吓了一跳,急急退了两步,望着那女子尸身不住喘息,忽又想起自己刚刚在这溪边喝水,不知多少尸油秽物进到肚中,胃中抽出,转身狂呕,直把胆汁都吐了出来,他一路奔波,尚未进食,这一吐更觉身体虚弱,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祝凌冷不丁受了一吓,喘息一阵,恐惧渐去,望着那女子尸身,心中生怜:瞧这人衣着打扮,仿佛正值豆蔻芳龄,也不知识谁家的闺女如此命薄,死在这荒郊野外,连个葬身之地也没有。
他本性善良,实在不忍这女子曝尸荒野,暗叹一声,起身拾了些坚硬木枝,过不多时,便在溪边刨了个一人长的浅坑出来,将那女子放在坑内。祝凌见那女子面目骇人,便用木枝挑起长发,将她脸面盖住,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道:“如此你也算有了安身之所,现下世道混沌,生不逢时,还望来世能投个好人家。”
话音刚落,忽听那女子尸身一阵奇异声响,弯腰细细听去,果然听见那女子喉间隐隐发出“赫赫”嘶鸣。祝凌心下大奇:这人莫非没死?正要伸手去探她鼻息。那人猛然坐起,双手狠狠箍住祝凌双肩,口中“赫赫”之声愈来愈响。
“妈呀!鬼啊!”祝凌大惊失色,与那rén miàn目不过一尺之遥,从油腻黑发后隐隐约约看见那人低着头,双目涣散,盯着脚下,也不知靠什么辨物。那人虽是个女子,力气却大的出奇,祝凌想要挣脱,却动弹不得,双手铁爪一般抓着他,锋利的指甲刺入肉中。那人闻得血腥气,仿佛更为发狂,手上愈加用力,浑身骨骼噼啪作响。
祝凌猛然吃痛,想也不想,狠狠一拳向那人胸口打去,他修炼血魂老祖的法决已有数年,这一下不知不觉用上了真气,势大力沉。那人尸身在水中浸泡多时,软如烂泥,那经得住这一拳,胸口登时炸裂开来,飞出数尺,胸骨尽数断裂。
祝凌心下惊奇,喘息不止,一来惊于自己这一拳威力之大,二来他早已知晓这人确实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却不知是什么怪物。
他回过神来,狠狠唾了一口唾沫,两肩不住刺痛,暗骂了一声倒霉,近两年年年遇到怪事,也不知是上哪染的这么大晦气。正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见尸身又站了起来,胸口兀自破了个大洞,五脏六腑烂肉一般挂在断成半截的胸骨上,张牙舞爪的向他扑来,十分诡异。
祝凌目瞪口呆,转身发足狂奔,那尸身却好像越来越恢复了元气,紧随其后,速度越来越快,祝凌在林中跑了一阵,身后渐渐没了声响,心下稍安。
“嘿嘿,那死老鬼的功夫虽然邪门,倒也有些用处,拿来跑路当真是身轻如燕。”
正自得意,不经意间转身一瞧,一双青紫枯手正在眼前,只见那尸身双脚离地,幽灵一般紧紧飘在他身后,就要被她捉住。
祝凌登时吓个半死,脚下又是一阵发力,吃奶的劲也使了出来,他虽有真气功底,但无奈不懂运功要诀,刚刚那一拳也是情急之下偶然使出,又怎么跑的过这诡异怪物?心中焦急万分。
正在这当儿,忽然望见眼前几米出一颗参天大树高高耸立,他心生急智,急急变了个方向,那怪物只靠血气寻人,目不视物,果然狠狠撞在巨树之上,脑浆迸裂,头骨横飞,半颗脑袋也撞没了。
祝凌跑的双脚发软,大汗淋漓,靠树干一阵急喘。那尸身没了脑袋,竟不倒下,颈中黑红色的血液不住喷撒,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又向祝凌抓去。
“还来?!”
祝凌吓的魂飞魄散,正要起身,却提不起一丝力气,他面色惨白,瞳孔中无头僵尸的倒影愈来愈大,心中绝望,紧紧闭上了双眼,闭目待死。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念头:没想到我今日竟然不明不白死在这怪物手中。
突听“噗”的一声闷响,一泼冰冷液体溅了一身,他急忙抬眼,只见僵尸双手兀自举在他身前,胸口破洞之中漏出半截剑尖,电光吞吐,真气环绕。
那僵尸身子动了两下,再不做声响,缓缓倒了下去。
祝凌急急闪开,惊魂未定,抬头一看,一人身形窈窕,身着白衣,手执一柄青光凛凛的长剑立在当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正是那个白衣女子。
他险象环生,此时望见这白衣女子,好比看见天仙菩萨,仿佛这女子周身都闪耀着佛光。刚要开口,忽见一包粉末物事掉在怀中。
白衣女子淡淡道:“这血妖周身剧毒无比,你若不想变成她那样,就把这药粉涂在伤口上。”
祝凌想起那怪物模样,周身恶寒,不由分说便将药粉涂上。
那白衣女子也不理他,独个转身向丛林里走去。
“喂!你去哪里?”祝凌起身叫了一声,那女子仿佛没听见。
“你不想知道我说的那个法子了?”
“你这人本领低微,连这种没有法力的血妖都奈何不了,又能有什么好法子。”白衣女子头也不回。
祝凌气结,正欲不再理会她,又想到刚刚若非是她出手相救,只怕自己早已死于非命。又道:“你不听又怎么知道不是好法子,莫不是你不想学周老先生的本事了?”
白衣女子停下脚步,转身望着祝凌,神情有些犹豫。
祝凌嘿嘿一笑,竖起大拇指道:“师姐果然仙法高强,不知怎么称呼?”他脸皮奇厚,张口就叫人家师姐。
白衣女子踟蹰了一下,还是道:“安若施。”
“原来是安师姐……”祝凌欺身道:“你且听我说……”
安若施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秀眉紧皱。
祝凌一愣,低头看了看,原来他刚刚被血妖黑血溅了一身,方才性命攸关,并未注意,此时闻来腥臭难当,臭不可闻,他小的时候脏贯了,也不在意,胡乱用袖口擦了擦。
安若施眉头更紧,她生**洁,最厌恶这些污秽杂物,换做平常早就将这邋遢小子一脚踢飞了。不过话说这小子虽有几分俊气,眉宇之间却总让人总觉得流露着一丝猥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什么好办法的人。但……若是真能得师伯指点,自身修为必定一日千里,下一届凌霄大会也能为我门争光,想必师父她老人家也会极为高兴吧,想到此处,心中又有些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