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刑记》 第三十章 血麒麟

    祝凌与柳月瑶寻寻觅觅又向上游找了数十里，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他先前看柳月瑶倒不觉甚么，自己参与其中才发现这茫茫多的碎石，万中寻一，何其艰难。虽说修道之人眼观六路，身体强健，但几个时辰下来，难免腰酸背痛，双眼发花。

    祝凌挺起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瞧见柳月瑶在不远处的河滩中弯腰寻找，神情专注，颇有耐心。

    阳光折射在荡漾的水面中，依稀映出她秀丽的面庞，如玉的脸蛋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小块污泥。

    柳月瑶直起身，长出了一口气，望向祝凌，嘴角蠕动了几下。

    “什么？”祝凌听的不甚清楚。

    柳月瑶面上一红，又复如常，道：“我们歇息片刻，一会儿在寻。”

    二人端坐在火堆旁，各自沉默不语，仿佛都在想着心事。

    柳月瑶握着叉鱼的木棍，不住转动，漆黑明亮的水眸望着荧荧火光，若有所思。

    “喏，给你！”柳月瑶将手中的鱼向祝凌一递。

    祝凌望着那被烤的漆黑，认不出模样的烤鱼，心下奇怪：这人何时这么好相与了？”

    柳月瑶见他发愣，并不去接，俏脸一变，怒道：“你不敢吃？好哇，你怕我下毒？不吃算了！毒死你！毒死你！”

    言罢将鱼一扔，面如寒霜。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祝凌回过神来，知她是好心，心下有些愧疚，将鱼捡了起来。拍了拍尘土。

    柳月瑶没好气的道：“都沾了灰尘，你还捡起来做甚？”

    祝凌爽朗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不碍事的。”张口咬了下去。

    柳月瑶樱唇微启，却欲言又止，望着祝凌，神色有些复杂。

    祝凌微笑，忽然面色一变，眉头兀地皱成八字，面容纠结，苦道：“你没有去苦胆的嘛？”

    “什么苦胆？”柳月瑶一脸茫然。

    祝凌将鱼身一翻，只见鱼肚完好如初，竟是连膛都未开过，不由暗暗叫苦。

    柳月瑶盘坐在地上，素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道：“味道如何？”

    祝凌满嘴苦涩，话也说不出来一句，但见她神色好似不是有意捉弄，心道：我若是挖苦她，势必又要与我斗气，耳根子太也不清净。

    他面色一变，一脸如痴如醉的模样，摇头晃脑道：“这鱼烤的外焦里嫩，先苦后甜，自有一番滋味，看不出你还有这等能耐，佩服佩服~”

    柳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那是自然，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条就归你了，我在烤就是了！”

    “啊？”祝凌面露难色。

    “你莫不是觉得不好吃？”

    “没~没~”祝凌连忙摆手，眼珠一转，又道：“如此美味怎么能如此浪费？须得慢慢享用才是，且让我也露一手，好让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祝凌急忙将鱼放到一边，又挑了几条，开膛破肚，烤制来吃，他从小在外漂泊，自然轻车熟路。

    柳月瑶连日以来性情不佳，难得今日对祝凌神色稍缓，她女孩家胃口颇小，只是吃了两口。

    祝凌风卷残云，将剩下的鱼吃了。拍了拍肚子，横卧在草地上，双眼微眯，天色将暗，柔顺的草尖儿随着微风不住摇摆，扫在少年的脸上，酥酥麻麻，不甚惬意。过不多时，鼾声渐起，悠悠睡了过去。

    柳月瑶将篝火灭了，转眼望见祝凌早已是入睡多时，嗤道：“吃完就睡，真是猪一样的人。”

    柳月瑶正要起身，眼角扫过那只黑漆漆的鱼，目光闪动，用手撕了一小块鱼肉下来，放到嘴边，她面色一变，急忙吐了出来。气道：“这什么狗屁东西！能吃的吗！”

    柳月瑶掏出丝巾，擦了擦唇齿，看了一眼兀自在熟睡的祝凌，面露恼怒之色，恨恨道：“好你个小贼，竟敢骗我！”

    她狠狠跺了跺脚，将那鱼踢到一边，踱步到河岸上，蹲了下来。

    河水缓缓的流淌，冲刷着河岸，不时传来“簌簌”的声响，伴随着微微晚风，在这寂静的夜中，细不可闻。

    那一道纤细的身影，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岸边，仿佛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柳月瑶的望着河中央，秀目被月光映照的闪闪发亮。

    她缓缓拿起一颗石子，“咚”的一声，扔进河中。卷起道道涟漪，不一会便消失不见，沉入河底。

    “郁尧山……天机锁……”

    夜中，传来女子淡淡的喃呐。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鼾声。

    竖日，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自面部传来，祝凌缓缓睁开双眼，一只浑身碧绿，叫不出名的小鸟正在他眼前。圆圆的小眼好奇的望着他，小小的脑袋左右摆个不停。

    祝凌挥了挥手，鸟儿受了惊吓，“咕”的一声鸣叫，扑腾着翅膀，没一会便飞的无影无踪。

    祝凌用手背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鼻尖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

    “你醒啦，我今早又捉了几条鱼儿，你昨天说好吃的很，我便又烤了几条。”

    柳月瑶面带笑意，碧蓝的衣裳在晨光的照耀下更显淡雅，她素手一递，将一根插着鱼的木棍递到祝凌面前，笑的格外的好看。

    祝凌吓了一跳，睁大了双眼望着眼前那条漆黑的鱼，困意一扫而光，只觉得这鱼仿佛比昨天的还要焦糊一些。

    “咱……咱们昨天晚上已是吃了鱼的，今天便不吃了罢……”祝凌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

    “难得我学会了一项好手艺，况且你既然爱吃，多吃些又无妨的。”柳月瑶笑意更浓。

    祝凌望着她如花般的笑脸，不知为甚么，总觉得有些诡异。又瞧了瞧那无比焦黑的鱼，实在不忍再看。

    但无奈自己昨日已是说了那些话，不好反口，此时真是恨极了自己，肠子都悔青了。

    “无妨……无妨……”祝凌干笑一阵，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怎么样？”

    “好……好极了……”祝凌含糊不清的道，满嘴装的鼓鼓，黑糊的鱼皮沾在嘴边。

    柳月瑶眼角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得色，巧笑道：“既然好，就多吃些。”说着又拿了一条来。

    祝凌连忙摆手，急道：“时候不早了，赶紧找东西才是！”话未说完，一溜烟儿的跑到河边去了。

    柳月瑶望着他仓皇逃窜的背影，低声冷笑。

    二人连日以来在沧江边走走停停，每日寻找，开始时倒还没什么，到了后来祝凌愈加不耐。自己此番本是受人所托，谁知竟和着不明来路的女子整日在河边捡什么破玉，越想越觉得荒唐，不禁暗暗后悔当初脑经不对，胡乱答应了她。

    “噗通！”祝凌正想着，身边河水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中，溅起片片水花。只见柳月瑶一脸怒气，盯着河水，不住的捡起石子砸向河中。

    “你做什么！”祝凌叫道。

    柳月瑶也不回话，只是自顾自的砸，脸上怒气更胜。

    想必是她多日以来搜寻无果，心头火起，祝凌见她如此，神色踟蹰，过了半晌。缓缓道：“柳姑娘，当日我答应助你，乃是事出无奈，这大河滔滔，只怕那小小玉石早已无处可寻，再者我本有要事在身，如今已是耽误了许多时日，只怕不能耽搁了，这就告辞了。”

    柳月瑶冷道：“我本就没指望你帮我，要走便走，哪那么多废话。”

    祝凌食言在先，多少有些愧疚，见她神色，估摸着此物极为重要，正要出言安慰，但见她面如冰霜，不再言语，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柳月瑶心灰意冷，心知只怕今生再也寻找不到，烦闷不堪。她又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子，狠狠的抛入河中。

    “嘭”的一声，又是水花四溅，河中的鱼儿受到惊吓，四散游开。只剩一条鲤鱼，在河底无力的甩着尾巴。

    柳月瑶无意间一望，只见那鱼腹部破开一个小洞，隐隐露出点点红光。荡漾的水光激起层层波澜，瞧的不甚清楚。

    柳月瑶秀眉一皱，凝神看去，水纹渐渐平静，那红光殷红如血，依稀可见一个尖锐棱角刺破鳞片，微微凸起。

    她神色一震，继而大喜过望，叫道：“是了！血麒麟！枉我找了这么多时日，原来是被这畜生吃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