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祭出追日,扶摇直上,沿着天井向上御剑而去,直飞了一炷香的时间,仍是望不见峰顶,此时向下看去,太华山脉其余山峰在眼中已变成了小小山丘,方才自己所站之处早已看不见了,唯有天井傲然屹立,鹤立鸡群。
又飞了片刻,一股压抑顿挫之感扑面而来,周围真气仿佛变得愈加粘稠,御剑已有些吃力,抬眼望去,峰顶已渐渐隐现了出来,武卿深提一口气,足尖用力在追日上一点,借着反冲之力荡向岩壁,此时外界真气已无法顺利吸纳,武卿四肢舒展,八爪章鱼似的牢牢吸附在墙壁上。
天井石壁陡峭,几若垂直,连个借力的地儿也寻不着,又无法引用自然真气,武卿只得用自身内力吸附,亦步亦趋的向上爬去,只是这爬行的速度却是缓慢至极。
直至明月将将升至正空,才爬上峰来,他吃了九牛二虎之力,徒手爬上天井,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此时瞧见这天井之上景象,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这峰顶之上好似一个宽阔平台,方圆足有数十丈之大,平台四周边缘微微突起,好似一口巨井,正中长着一颗十人环抱粗的镂空枯树,平台堆积着厚厚灰白细沙,一脚踩下,便印出一个深深的脚印,在月光的照耀下白的发亮。
此地荒野隔绝,寸草不生,除了这颗枯树之外再无他物,更别提苏紫沐的影踪了。
武卿绕着天井巡视了一周,并未发现异样,心中起了疑惑。
按理说的法术是不会有错的,苏紫沐理应便在这天井之上,怎的不见她人影?
他不由自主向那颗枯木看去,这棵树说来委实古怪,此地鸟不拉屎,寸草不生,这颗枯树又是怎生长在这儿的?
他走近了些,粗厚手掌缓缓抚摸着树皮,看了半晌,仍是毫无头绪。
“莫非是出了差错,苏紫沐本就不在这天井中?”
武卿心生狐疑,正待细想,指尖猛的一抖,好似想起了什么,他伸出双手,细细感知着枯槁的树纹,手指划过之处,好似一个‘苦’字。
武卿来了精神,顺着其他纹路抹去,果然摸见几个歪歪曲曲的字体。
这字想必遗留已久,树木受日月侵蚀,早已不识大概,只认得出苦、情、千、山几个简单的字。
武卿挠着额头,这字中有何含义,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拿出追日剑,沿着字体纹路划刻而下,这树不知是什么材质,以追日剑之利竟不能留下丝毫痕迹。
或许这树本就是长成这样,是我会错了意?但看那字体笔画,确是汉字无疑,若是哪一位前人留下的,能在这如此坚硬的树干上留下文字,定然是个极为了得的前辈高人。
武卿望着树上的字,怔然半晌,猛地想起苏紫沐御使天女琴时所唱的那首曲子,两相对比,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武卿有了头绪,心中猛地一喜,但那曲词唱的是什么,早就忘了大半,一来他生性粗狂,对诗词歌赋可谓是一窍不通,二来当时状况凶险,自保尚且不能,那还有心去留意词曲,只能凭借依稀记忆努力回想。
武卿细细回想着苏紫沐的唱腔,循着笔画一字一字的看去。
痴情苦……鸳鸯缚……泪做衣裳泣如诉……
簪带发……还君珠……千山暮雪阴阳路……
“果然,这树上所刻的,就是苏紫沐此前所唱的那首词,看来她十有**便在这枯树之中。”
武卿叹了一口气,那词曲的上厥记得不甚清晰,这下半句,倒还有些印象,说起来这短短几句的曲子,却让他吃了不少的苦。武卿脑海中浮现起在幻境中看到的紫铜银狐,以及哀怨凄绝的琴声,刚毅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异样的哀伤。
“天无良,地无伫,今生无缘再相顾。恰使来世终有时,与君同心不忍负。”
低沉的声音在天井中想起,四下寂静无声,过了许久,沉寂万年的古树猛的发出一声厚重的声响,自“阴、阳”二字中凭空分出一条一人侧身的裂隙。
武卿眉头紧锁,闪身而入,这树内好似空心,比想象中要宽敞许多,零星的月光顺着树梢的孔洞透射而来,满面尽是灰尘味道。
武卿隐隐望见一个纤细的影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情知多半便是苏紫沐,自与她相识以来,数次受她戏弄,这人诡计多端,肚子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把戏,饶是他骁勇大胆,此时也不尽心头惴惴。
“苏姑娘。”武卿出声道。
那身影仍是抖动着身子,毫无反应,正要再问,忽然一道水箭飞射而出,正溅在左脸上。
“妖女用毒!”武卿大吃一惊,万没想到自己如此提防,还是着了道,急忙退开数步,手掌胡乱在脸上一抹,借着月光看去,点点猩红,指间尽是鲜红血渍。
武卿一愣,三步并作两步,拉过苏紫沐一瞧,只见她面色惨白,双眉紧蹙,已昏迷多时,娇媚的脸上尽是痛苦之色,武卿扫开她袖子,苏紫沐原本白嫩的手臂下好像隐隐有物事流动,将肌肤挤压的凹凸不平。
勿的又是数声闷响,苏紫沐肌肤上抵挡不住内里压力,裂开无数细小口子,血箭飙射而出。血水转眼间浸透了她的衣衫,将她妙曼的身躯映成了血人。
武卿大吃一惊,不知为何如此,探向她脉搏,但觉她体内脉象混乱至极,好似有两股真气在体内横冲直撞,**承受不住体内的压力,自然会向外倾泻,她体内多出筋脉受损,如此下去,只怕不用一刻钟,便要香消玉殒了。
“奇怪,她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方才二人斗法,苏紫沐虽气力耗尽,却远不至如此,武卿不知所以,只得猜想是天女琴反噬其主,才落的这般摸样。
这般伤势,只怕已是命在旦夕了。
武卿直起身,看着浑身浴血,颤抖不止的苏紫沐,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虽作恶多端,但落得如此下场,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苏紫沐身上血箭不停射出,原本的呢喃已变为痛苦的哀叫,她尚未醒转,只是本能所为,惨白的俏脸令人心疼。
武卿见她如此痛苦,心中不忍,偏过头去,手中提起追日剑,正对她眉间,想要替她了结这无谓的苦楚。可一动不动的站了半晌,手中的追日剑却迟迟落不下去。
他一咬牙,猛的将追日丢到一旁,扶起苏紫沐残破的身子,喝道:“妖女!我且救你,待你交出了黑水石,便随我回昭元寺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