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也不刷了,嘱咐跑堂的加新水,再泡回桶里时,朝对头一瞥,大小眼正闭目养神中。是我的错觉吗?我索性也闭起眼睛,长吁一口气,过了良久,再睁眼时,大小眼又看了过来!好啊,你看我、难道我不能看你吗?我便瞪圆了眼,又学他把口鼻浸入水中——我们就来比比谁憋得久!
哪知我在默数到快一百,大小眼还是好整以暇地半张脸沉在水中,我开始喉头发紧,一百一,脸部抽动,一百二……,噗啦!我抬起脸吐气、一连喘个不停,而他仍然巍然不动。
真不知是哪来的怪胎?
我顿时失去了泡澡的兴致,起身擦干了,便嚷着梳头。毕竟花钱的是大爷,隔壁小间里已有两名店小黟迎了上来,先让我坐了,然后便动手用干布擦起我的头髪。我自穿越以来最不习惯的除了如厕,便是这头长髪,要不是我生病那几天,妙娘和王怜教我如何束髪挽髻,我恐怕到现在还是披头散发的疯子一枚!这会儿洗了头更麻烦,只见两人又是梳开髪片、又是大力搧风,好生忙活了起来。
「两位小哥,可有听说今年齐云社山岳正赛的消息?」我趁机问道。「当然有啊,听说今年又加了几个外地来的队伍,更热闹了。」搧风的那人说。梳头那人接道:「那有怎地?俺只看蹴鞠王苏述踢球。爷知道苏述吧?他的队伍可是连三年第一了!」我点点头,暗中记下这名字,又问:「那你听过张俊吗?」「这个…。」「俺听过!」搧扇子的抢道:「好像是去年齐云榜第五,前一阵子听说失了足,那排名给端王府的高俅抢了。」「尽在胡说!今年新榜还没出,那能就让人抢了排名?」另一个斥道。「你知道个屁!」扇子辩道:「张俊那队,是个野圆,去年冲上正赛季军,有史以来头一遭!今年寒食赛程却连复赛二轮都排不上!倒是端王府头一回参赛便挤进首轮,这不是抢排名是什么?」
果然是如此!这高俅有够毒的…。所谓复赛首轮便是前世的种子球员吧!「敢问赛程何时才会公告?」我问。扇子说:「爷可赶巧了:就在今天正午,便会传贴东京城各大瓦市、茶馆、酒店。」「这儿也有?」「当然!」
我下意识地想要起身,直教他们两手按了回来:「别急啊爷!头还没整好,而且咱当家的说了您待会还有招待。」招待?什么意思?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梳好头,束好巾,又有那店小黟引着我,穿过好些个躺着休息的客人,走出里门,拐弯处却有一道楼梯,着实不易发现。黟计领我上楼,推开一扇门,说:「小爷请里头休息片刻。」房里光线幽暗,但还看得见一张床、一凳、一几,几上烧着香炉,熏烟撩绕。我光着身子往床上一躺,心想这大概就是vip室吧?只是我现在心里乱得很,这种享受来得时候啊!
就在这时,门扉推动,一个人影入得房来:「客人的衣裳都洗好了!」我嗯了一声──不对!是个女声、而且是个熟悉的女声!
我从床上弹起,就着窗光看去……。
「孙、孙二姐!?」
「哟,你俊哥哥还记得俺啊,这么久没来,俺以为你再也不来找俺了!。」孙二姐凑近了,我吓得刺猬般缩成一团,她索性伸出手指在我身上戳啊戳的。「俺…今儿个…头一次来…洗澡。」我结巴道。「干嘛啊?宋妙娘又不在这儿,你还演个啥劲?」孙二姐一面笑,一面爬上了床:「该不会昨儿在那林子里演过了头,忘了你这半年来都上过谁的床吧?」我心里轰地炸响,连忙推开了她,下得床去,一手抄起几上的衣服,说:「俺真是头一次来,却也不知孙二姐竟在此处。」她一听楞住,接着「喔」了一声说:「该不会是妙娘和你好过了、你得了便宜、便要来翻俺的帐了?不对啊,俺昨日瞅她分明还是个处子模样,还是…你们夜里睡过了?」
我正色道:「姑娘说话还请自重,如此淫词亵语,姑娘说得、小可实听不得!小可今日来此、与姑娘不期相遇,其中怕有误会,还请见谅,告辞!」说着转身推门,出了房,咚咚咚冲下楼,跑过大浴室,一直到衣帽间才停下。
这真是天大的八卦!张俊原来是搞劈腿的渣男!有妙娘这么好的女孩,你居然还劈腿孙二姐?还劈了半年之久?难怪我穿越来的第一晚,妙娘会说张俊近来老往京城里跑……。张俊你真该死!
我气得朝他脸上就是一拳!
哎呀,那是我的脸啊!
几个客人以为见着了疯子,躲了开去。我抚着脸,心里只想:走!这便穿衣套裤,大步流星,任那掌柜在后头叫唤,头也不回地出了前门川堂。
回到茶堂,我才想起:我还没等到齐云社的劳什子赛程!这可怎办?后头有会咬人的孙二姐,前头又怕落空,这可真是两难了!
说时迟、那时快,外头有人吹打锣鼓锁吶,又有人又念又唱,茶店客人听着直嚷:「来了!来了!」我跟着凑到门口,只见一行社队鼓乐沿着闹街迤逦而来,还有三五个蹴鞠少年,一面走一面踢着花式足球,吸引许多人跟在后头。
喧哗声中,一个黑衣小厮被众人迎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