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雀城，城中最著名的就是城主府的大堂，那里有全城最高的建筑，城主赵海常常在那里俯视全城。</p>
数十辆灵马的马车急速进入了前方的燎雀城。几天几夜过去，凌道桓再一次睁开眼时，眼前就是一片昏暗潮湿的空间。放眼看过去，将近百个黑铁囚笼整齐地排列着。</p>
每个囚笼里都关着一个修士，他们就好像笼中鸟一样。他知道自己也是他们其中之一，只是他更想知道赵子茜现在的情况如何。凌道桓双手握住两根铁栅栏，结果立刻被上面篆刻的雷道符咒给麻了一下。</p>
他低头看着被麻痹的手掌，沉默不语。</p>
“小老弟没用的，别挣扎了。”隔壁的笼子有人对着凌道桓轻声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关了我们。他们给我们服了药，我们这些灵台修士的道力都散光了。这刻了雷符的囚笼越挣扎越难受，不如多多休息，保留体力。”</p>
凌道桓渐渐适应黑暗，这才发觉隔壁关着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白发老翁。老翁虽老，可是一吐一吸间中气十足，血脉运行的血气隔着两道栅栏都能感觉得到。这里个个都是灵台修士，放在凡尘也是站得住脚的人了，可惜如今都是是苟延残喘一般被囚禁起来。凌道桓看着老翁道：“多谢老道友提醒。这里是哪里？道友是武修？”</p>
昏暗的场地上，对方仅仅将修士们囚禁起来。修士们都颓废地躺在囚笼中央，奄奄一息地度过这迷糊的时光。“这里是一个地牢。道友好眼力，我们家先祖就是武修，这身修为也靠的是祖上传下来的一点功法修炼上来的，可惜我们这一脉资质愚钝不能将它发扬。修了三百年，只有灵台境界。”</p>
老翁的语气丝毫没有被这里的环境所影响，这份处变不惊的心态让凌道桓想起了易言成，或许这就是久居凡尘看惯风波后的心境吧。片刻，他又说道：“药物融入这里其他道友气血里，致使他们连凡人都不如。道友血气凝实淳厚，哪怕药量再多只是抑制道友的道力，而无法入侵道友气血，所以道友依然行动如常，可见令先祖的功法无懈可击。”</p>
“好见识。这般见识，道友是御风宗的弟子？”老翁不介意凌道桓说话的坦白，语气反倒更加有活力。</p>
凌道桓摇头，他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被老翁的激动影响。“不是，在下是景尘宗弟子。刚刚的话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师弟曾经中药毒时，我的一位兄弟说的。”</p>
“景尘宗，我孤陋寡闻。”老翁的语气变得失落，不免叹了一口气。</p>
老翁前后的反应，让凌道桓诧异,但还是问道：“道友在这里多久了，这些人对你们做了什么。”</p>
“这些人专门抓捕这些在城外行走的修士。对我们灌下mí yào然后就把我们关在这里。我大概来这里已经五天了，每天都会有人被带走。可除了送饭的，谁也没见过。”老翁盘腿而坐，挺直了腰板看着笼子外。</p>
这里依旧是这般死寂沉沉，凌道桓低眉苦思。他身上白衣清尘，也随着老翁一般盘腿坐下。忽然又问道：“敢问道友，这里没有金丹修士么？”</p>
“哈，哈，哈！”一个低沉的笑声响起，凌道桓听得出不是老翁在笑，这个笑的人应该与自己隔着老翁的笼子。那人笑完便挖苦道：“金丹？金丹都是御剑而行的，谁会徒步走在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城外大道上。我看不透道友的修为，怕是在灵台中也是个好手，一个宗门弟子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p>
他的话音刚落，老翁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小老弟莫要怪我这位朋友说话直，他一向如此。不过这伙人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放肆下手的。我们这燎雀城中最高是元婴修士，金丹不多，可是他们都能御剑。”</p>
“原来如此。”听到老翁这么说，凌道桓暗自替赵子茜松了一口气。不过，如此一来凌道桓就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这些人接下去的行动了。</p>
这里是以静制动，而天机谷那里却是因静生动。</p>
易言成艰难地合上小天送来的盒子，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他使劲地眨眼，可是眼前景物却还是那样模糊。记录的书籍是淡淡ròu sè，桌子是褐色的，可是他们除了颜色却是没有了形态。</p>
原本是跪坐在桌子前的易言成不禁整个躺下来，他看着太乙真境里的两仪变换之天地，盒子里的黑沙已经被易言成分出了一小部分，大概不足百分之一。易言成甚至还能够肯定，被他分出的部分针芒状的黑沙里还混有一些圆柱状的黑沙。</p>
“这是人族可以做到的么？”易言成躺在这里看着上方问自己。黑白穿梭的流光环绕的太乙真境在现在易言成的眼里只是黑一道白一道，不断地在流动而已。</p>
那些被太乙真境吸在一起的至阴至阳之质非常不和谐地游走在这些黑白水流之中,缓缓融入其中，而那些半阴不阳的杂质又渐渐地从“水流”中被析出，不知何去何从。</p>
易言成六识通灵，看久了就发现了那些杂质中仍有一些阳阴物质在流出，他不禁感叹道：“天地乾坤自是阴阳两仪所演化而来，这些杂质本就是来自同一本源，到了这里却还是有了纯杂之分。”说着，躺着仰望的他抬起手，张开遮住晃来晃去的杂质，脑袋里渐渐变得一片空白。</p>
突然，他灵光一闪。望着眼前的情景，自言自语道：“天机谷开宗立派至今已有数千年，那太乙真境随天机谷共生到此也有数千年了。”</p>
“老兄！”</p>
小天的声音从禁地入口荡漾而来易言成这才意识到，和小天约定好的时间竟然已经到了。他双手撑着太极图坐起来，人刚刚起来，小天已经笑嘻嘻地站在他的对面，与他仅仅只隔了太乙真境的屏障。</p>
几张卷好的牛皮纸被小天从袖中取出，横在易言成的眼前。易言成立刻窜出手穿过屏障去取。不过，小天早就料到了一般。先一步缩回了拿着绘有繁星排布的牛皮纸的手，用另一只手向他招招，两眼看着摆在书台上的盒子。</p>
“好，我认输。”易言成无奈地取出盒子，把它再次交给小天。此刻，他的眼里倒映地就只是小天手上攒着的排布图。</p>
小天知道易言成想要那几张牛皮纸，于是他退后几步，将牛皮纸拿起来晃来晃去。“嘿嘿，老兄，愿赌服输。小天我可就不好意思了。”他没过片刻又将它收回去，然后打开盒子，瞧瞧里面，笑着说：“老兄好厉害，竟然能够分出这么多。虽然被分出来的那一小堆里也掺了不少。”</p>
牛皮纸那棕色的身影在易言成眼中挥之不去，他轻笑道：“我这么多天都只分出这么点你的前辈们要你一盏茶分完，呵呵，这不可能的。”</p>
听了这话，小天一阵偷笑，“哼，你这种方法当然不行。强行剥离的笨办法，人的手太大了，一定不可能完美的将两种黑沙分离的。”小天看着易言成一本正经道。</p>
易言成再次在太极图上席地而坐，这样他就和小天一般高。然后冷哼道：“小天，原来你知道啊。合着你的师长来耍你，你就来耍我。来、来，哥哥用暖玉和你换图纸。”</p>
小天一言不发，他静静地盯着易言成。那只原本拿着牛皮纸的手现在再次亮出，他这时已经去出了另一件东西——一把铁尺。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易言成，“看好，要分离它们，只要一瞬间。”说完，他便将铁尺放在盒子上方。</p>
那些针状的黑沙在铁尺接近时，立即从黑沙中悬浮而上，缓缓吸附在铁尺上。</p>
“这，原来这是！”眼前的景象让易言成恍然大悟，他在这时不禁觉得这几天自己的功夫实在是可笑之极。</p>
“没错，圆柱状的粉末是墨晶砂，针状的是地磁砂。虽然他们外表、重量、质感并没有差别，但是却有本质上的不同，地磁砂会与铁矿互相吸引。”小天的语气沉稳如山，好像刹那从一个无忌童子化作一个百丈巨人一般，“太初以来，本源幻化万物。且万事万物不尽相同，它们在这天地间自有其特性。老兄舍近求远并非你傻，只不过你还没有看清楚而已。”小天趁着易言成片刻恍惚，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将易言成手中的暖玉换成了他那几卷牛皮纸，人忽然也不知去向。</p>
易言成静静地凝望手中牛皮纸。他的眉头开始挤在一起，并且越皱越紧。自他大势成就宗师以来从来都是他对人说教，从未有人能够反过来说他的。经历了这一遭，易言成自己都没想到会被人当头棒喝。</p>
他保持了这个姿势不知道多久，小天并无归来的痕迹。当第二天的阳光照进入口时，易言成自嘲着笑了起来：“天上繁星汇成星河百道，在这茫茫星海里寻一颗命星，和之前徒手分砂一般无二。”说着，他点燃烛火，二话没说就将牛皮纸烧了。</p>
一阵微风吹来，牛皮纸未被烧完的残页翻动，里面只字未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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