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女妓俏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
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装就几般娇羞态,做成一片假心肠。
迎新送旧知多少,故落娇羞泪两行。
这首诗摘自清代诗人袁枚的《济公传》,诗中道出了风尘女子逢场作戏的实质,风流狎客必然觉得大煞风景,怒不可遏,但这又何尝不是青云楼的真实写照呢?
小凤见客人纹丝不动,不进女色,不闻靡靡之音,施尽手段也未能取悦于人,当武虎道出实情,她故作冥思苦想,笑着说道:“哥哥,您来我这里打听人恐怕是打听错了吧?这里是烟花之地,我所知道的尽是些思想不端、行为不正的风流狎客言,鬼知道他们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此语一出,武虎反倒傻了眼,失去参考佐证,可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且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先问个明白再说,于是问道:“你就说是否听说过娄雀这个人?”
“听说倒是听说过,娄雀可是酆爷要捉的通缉犯,可着八岗集有几个人不知道?早就传开了!”小凤侃侃而谈,话说的天衣无缝。
“娄雀行刺卡门城城主凎桀的事可是你说的?”遮遮掩掩定蹊跷,吞吞吐吐心生疑,武虎见她不说实话,猛地抓住他的小手,质问道。
小凤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疼痛难忍的模样,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委屈地说道:“我哪里说过这番话,想必哥哥您误会了。”说着,她欲拨开武虎抓着她胳膊的手,怎奈他手似虎钳,她一个小女子如何挣脱地开。
武虎耸了她一下,让她老实一些,他冷哼一声,问道:“屯仓你认识吗?话是他说的,你若知道实情,早些告诉我娄雀的下落,银子少不了你的,你敢知情不言,恐怕这丽云楼的头牌要易主了。”
小凤得知是屯仓出卖了自己,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低声咒骂道:“吞八斤,你个畜生,吃干抹净抬屁股就他娘的出卖我,狗东西!”一顿臭骂,哪里还有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一改妩媚娇羞之态,像泼妇骂街一般,丑态百出。
既然她口无遮拦,武虎也没必要怜香惜玉,表情冷漠,催促道:“说吧,娄雀现藏在哪里?”
“那话我也是听客人说的,你说这事要是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官府追究起来,人都走了,我找谁说理去?这么大一黑锅被我身上,我一界女流,有多少嘴也说不清楚啊。”小凤神色慌张,仿佛丢了三魂七魄,没了主意。
“你放心,此事我不会说出去,”武虎从手里拿出一锭银子,递到她的手里,说道,“你只要说出娄雀的下落,银子就归你。”
小凤把银子攒在手里,情绪稳定了许多,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我倒不怕官府追究,主要是妈妈不让议论有关娄雀的任何事情,倘若被她发现,我会死的很惨!”
“妈妈?”武虎不知道她口中的“妈妈”值得是谁,不解地问道,
“嗯,妈妈就是刚才送你过来的那个人,也是丽云楼的老板,曲丽,俗称老鸨。”小凤看他有些不明白,又解释了一番。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武虎见她顾虑重重,安慰道。
小凤点点头,侧身看了看武虎身后门,低声说道:“哥哥,你去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偷听。”
武虎回头看了一眼门口,松开了她的手,见她不停地揉着手腕,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小凤忍着疼痛,强颜欢笑,说道:“没事,一会儿就好!”
武虎让她待着别动,他轻轻打开门,探出头,左右瞅了瞅,没有发现有人偷听,正欲关上门,突然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两眼一黑,什么也看不清楚,接着又被人推到在地,耳畔传来小凤的尖叫声,真个是:
堕入风尘非常人,装纯作秀假天真。
摆出一副孤苦态,博君同情与信任。
“来人啊!来人啊!大事不好了!”小凤边跑边喊,早已惊动了楼里的人,众人衣冠不整,纷纷从房间跑出来涌入走廊,相互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武虎脑袋一阵眩晕,险些跌倒,幸亏小凤力道微弱,否则他早已昏死过去,他忍者疼痛,扶着门站起身来,听得门外熙熙攘攘,知道事情暴露,当即关上门,走到餐桌前,抱起餐桌跌跌撞撞走到门口,将门堵死。他双手摁在桌上,头脑还有些昏沉,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而杂乱的敲门声,性急的已经开始踹门,武虎顶着餐桌将门堵死,不让他们进来,可架不住人多,眼见有些招架不住。武虎虽然不十分清醒,却还有逃跑的意识,果断放弃堵门,冲进卧室,打开窗户,向下张望,下面是一条黑漆漆小胡同,距离他有三层楼之高,周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缓冲,若在平时他早就纵深一跃跳了下去,可此时他眼前有些眩晕,盲目跳下去,不死也得落个残疾。
可门外的人砰砰敲门,不停地传开门板被撞断的声音,就在武虎犹豫不决的时候,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黑压压地一群人冲了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武虎掉头冲到床边,将被褥裹在身上,嗖的一声跳了出去。众人见他跳了下去,其中一个人离得最近,揪住被褥死死不放手,可武虎跑得速度太快,将他也带了出去。也算武虎幸运,那个人被误拖下窗户,被甩在下面,紧紧搂着被褥不敢撒手,因为那个人先于武虎着地,落地时还有些微弱的呼吸,还未来得及挣扎,武虎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隔着被褥落在他的身上,下面那个人被砸地血肉模糊,也因此捡了一条命。
房间里的人探出窗户,高声喊道:“跳下去了!”
武虎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朝胡同口跑去,刚到路口,就看见左边一群人夹枪带棒,叫嚷着冲了过来。武虎只得转向右边,健步如飞,逢口必转,也来不及辨别方向,只听得叫喊声越来越小,自己也迷失了方向,不知走了多少路程,找不到回客栈的路,正跑着发现路边有所宅官敞开着门,便瞥了进去,轻轻地关上门,搭上门栓,转身向院里走去。
只见院内很干净,却静悄悄的,没有鸡鸣犬吠之声,却听见有木鱼的声音。武虎才发现这是一家寺院,该寺坐北朝南,四周院墙一丈有余,院内有一条曲折的青石路通向一座四层高的建筑,石路左边是茂林修竹,花草树木,左边是放生池。月色撩人,武虎来不及欣赏美景,轻手轻脚地向里面走去,那栋楼正门门前挂着两个灯笼,门上有个匾额,上面写着大彻堂三个大字,门里有一个带帽的和尚参禅打坐,木鱼之声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武虎躲在门口观察良久,见那人一动不动,正要上前将他叫醒,突然门外传来粗暴的敲门声,他暗叫不好,跳出门外,躲了起来,暗中观察。
俄而,那和尚被敲门声刺激的恼了,站起身,向外走去,嘴里埋怨道:“三更半夜,门怎么关上了?又是何人在敲门?”听着那和尚说话声,温润如玉,嗔怒中带有几分娇气,根本不像是男的,倒像是个女娃。
天色昏暗,武虎未能看清那和尚的面部,但可以断定她是个女的,他无意纠结于此,眼见那帮追杀自己的人就要进来,寻找个藏身之处,他左右察看,没有发现有合适的地方,最后他的眼睛落在那个供桌上,真是:
平时无事不烧香,临时逃命抱佛脚。
寺院有女子,此处必然是尼姑庵,女人出家修行的地方,小尼姑一路怨气重重地走向大门,强忍着愤怒,打开了门,那些人呼啦啦地一下子都冲了进来,四处翻找。
小尼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心慌地问道:“你们干什么?佛门清静之地,由不得你们撒野。”
那些人根本不理会小尼姑,直冲冲地向大彻堂奔来,小尼姑有些招架不住,急匆匆向后院跑去。
没过多久,小尼姑叫来了一群尼姑堵在大堂之上,她指着屋里那些翻箱倒柜之人,对其中一个年长的尼姑说道:“师太,刚才这些人闯进来,一句话也不说,进来就到处乱搜。”
师太看着他们,怒喝一声,说道:“都给我住手,叫你们领头的跟我说话。”
一声令下,那些人果然住了手,其中一个像是为首的,手握配刀,走上前施礼道:“师太,多有打搅,方才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男人偷偷跑了进来?”
师太听罢,看着刚才那个小尼姑,问道:“惠清,你方才念经打坐的时候,有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回禀师太,没有!”惠清低头回答道。
“你们也听到了,我徒弟都说了,根本没看见有人进来,况且这里有没有什么可藏身之处,想必你们也都看过了,找到了吗?”师太内心虽然气愤,但却表现地若无其事的样子,尽力克制心中怒火。
领头人答道:“前面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可就不知道你们藏匿在后院没有?”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的尼姑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放肆,休得胡言乱语,尼姑庵内怎么可能窝藏男人,倒是你们三更半夜,突然闯进尼姑庵,意欲何为?”
领头人哈哈大笑,猖狂之极,没有丝毫收敛,说道:“我们只是怀疑,并不确定,你们又不让我们去查,谁知道到底有没有男人。”
师太见他们手拿凶器,若是执意阻拦,担心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妥协道:“根深不怕风摇动,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尽管查就是。”
方才那个尼姑想要上前辩论,被师太阻拦,领头人,便叫几个人上后院察看,没过多久那些人便回来禀告,没有任何发现。
师太冷冷地说道:“请!”
那个领头人觉得还是有些奇怪,明明有人见跑了进来,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他环顾大堂,打量着佛像和供桌,迟迟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