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盛名震八岗,初来茶馆众惊慌。
不怒自威静无音,眼似铜铃口半张。
茶凳盈满少空闲,咳嗽一声座奉上。
谄媚阿谀人人有,势弱孤单怎争强?
且说屯仓和古鹿来到天地茶馆,众人愚懵呆然,群目惊惧,素问二人名声不佳,行为不端,庶民百姓无人敢招惹,惊的是二人喜烟柳巷,厌牢骚场,不知为何今日踏门茶馆,惧的是不知他们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故而个个害怕,人人小心。
古鹿瞥见周围看他们的神情异常,冷笑一声,招手叫来茶馆老板,说道:“来壶好茶,顺便带点儿上好的点心。”
店老板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喘,生怕一言不到招惹是非,唯有嗯哈点头称是。
众人见他们并不是来闹事儿,渐渐放开,继续高谈阔论,茶馆又热闹起来。片刻之后,茶点心一应摆上案,古鹿正要结账,店老板忙欠身施礼道:“二位能光临小店,实属鄙人荣幸,哪里敢让您二位破费,尽管吃喝,只要不惹事,茶水免费,点心随便吃!”
若在平时,古鹿自然是喜笑颜开,少不得将店老板夸赞一番,而今日,他已决定改邪归正,不会再行欺压良民、为非作歹之事,听到店老板的话,板着脸,厉声说道:“听你说话的意思,是觉得我们哥俩来这里吃霸王餐?付不起你的茶钱是不是?”
“不是,当着您的面,我怎么敢有这样龌龊的想法,以后还要仰仗二位简繁解忧,区区茶钱,何足挂齿!”店老板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想不出自己话错在哪里,转念一想,莫非他们已改邪归正?可想起刚进来时的架势,着实不像,故而赔礼道。
屯仓也看不明白,以为他要付钱给老板,忙扯了一下古鹿的衣袖,附耳低言道:“你要干什么?有钱烧傻了?”
古鹿没有理会屯仓,而是从怀里取出五两银子,丢到老板端着的托盘里,高声说道:“在座的各位有一位算一位,今天的茶资我请了,余下的钱就给大伙上点点心零食!”
话音刚落,茶馆瞬间安静,转眼间,有人起声叫好,也有些跟风造势的,忍不住将古鹿夸耀称赞一番,古鹿的异常举动,惹得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觉得好,也有人觉得不可思议,更有人心里怀疑他另有所图,但是场面上尽是些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话。
店老板参不透他的意图,可看他的态度确实认真的,且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有人拿钱付账,茶给谁饮便没那么重要,本来以为会损失些钱财,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心情格外舒畅。于是叫小二按着古鹿的要求每个茶座都补了点心零食,添了茶水。
众人见古鹿行为慷慨大方,一反常态,虽有些诧异,但气氛却好了很多,话题中自然也多了些称赞古鹿和屯仓的。同桌而坐的三个人方才还如坐针毡,吃不敢吃,言不敢言,而今见古鹿并非坊间传闻的那般泼皮无赖,瞬间改变了他们的看法,争相与古鹿和屯仓攀谈,就连刚才主动让座的两位也被古鹿请了回来,添了茶座,挤挤坐下了。有诗道了这番场景:
街头巷尾传恶言,一朝行善众人欢。
改头换面重做人,散银五两盛名显。
屯仓待在一边沉默不语,偶尔向众人陪个笑脸,心里七上八下,不解古鹿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要问个明白,却碍于旁人,不便开口。
古鹿和同桌的几个闲汉寒暄几句,哪只他们甚是热情,非要跟随古鹿和屯仓左右,奉为兄长,古鹿不敢擅自做主,征求屯仓的意见。屯仓起初犹豫,看不上眼前这些人,可见古鹿有心与他们结实,也没问他们姓名年庚,点头同意,至此众人称屯仓为大哥,古鹿为二哥。
茶馆闲谈,当不得真,古鹿心念武虎所托,趁机问道:“近日八岗集有什么特别大的新闻轶事没有?你们说来听听!”
其中一个名叫戚耗的,主动让座人之一,长得贼眉鼠眼,心眼却不坏,别人给起了个绰号“耗子”,他先自报家门,而后嬉皮笑脸地说道:“新闻太多了,哪家姑娘私奔,谁家婆媳关系不和,什么张三被盗,李四入狱,太多太多了,不知大哥想听哪一段,小弟说给你听!”
古鹿曾经也好这口,可眼下重任在身,容不得他打听这些琐事儿,却也不好发怒,戏虐道:“怎么竟是些家长里短的勾当?这类事情都听得太多,耳朵都起茧子了。”
“耗子就好这口,你问他别的事儿,他也不清楚啊!”坐在古鹿对面的汉子说道。
戚耗故意白了那人一眼,调侃道:“石灵通,都说你消息灵通,我倒要问问你知道什么事儿,给大伙说说,看看大家谁不知道。”
石灵通是那人的绰号,本名也姓石,单名一个春字,此名倒有一个有趣的故事,石春之父石长松,略同文字,嗜好字谜,石长松有个故交汤和,关系甚好,常在一起饮酒作乐。一日,石长松得知娇妻有喜,宴请汤和庆祝,事有凑巧,汤和之妻已有身孕六月,两人便欲联姻,又不知是男是女,故而两人商榷达成一致,若同男则结为兄弟,同女则义结金兰,一男一女则结为连理。说起儿女,不免提及起名之事,相互委托,各有谦让,最后两人约定各出一个字谜为名,当场限时让对方猜,若双方都猜不出或都猜得出,自己孩子便取对方所起之名,若只有一方猜出,两个名字任选其一。石长松希望对方是个女娃,自家是个男子,好让自己孩子迎娶对方孩子,思索半日,写下四字:一日有夫。而汤和与其不谋而合,也想出一个字谜来:劫后喜相逢。双方苦思半日,均能猜出对方所处字谜,一日有夫,夫上加一下加日是为春字,劫后喜相逢,劫后为“力”,力加喜是为嘉字,可怜的两个孩子,尚未问世,不知男女,姓名却被定下了。数月之后,汤和喜获千金,取名汤嘉,又过半载,石长松喜得贵子,取名石春,后二人结为夫妇,也算是坊间一段佳话,酒后姻缘。
石春见戚耗挑衅,自不谦让,看着他朗声说道:“我若说出一件诸位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当如何?”
戚耗却也不惧,骨气勇气答道:“必是大事,门内床头私语可不作数。”
“那是自然!”石春说道。
“好,你说讲得出,今天这茶钱我出。”戚耗自信八岗集没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一拍桌子,说道。
石春“切”了一声,轻蔑地瞅了他一眼:“不敢赌就别赌,**出气,纯属放屁,二哥已经付过差钱了,那不成你还要再付一回?”
戚耗一时心急,忽略了这一点,却不想丢了面子,急中生智,说道:“那就明天,明天我请你们喝茶!”
众人听说,拍手叫好。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就说一件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儿,”石春怕外人听了去,压低了声音说道,“但是有一条,你们听了不能外传,哪听哪了,出了门,我可不承认是我说的。”
古鹿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挑起自己的好奇心,便放出话来,说道:“你说,但凡有人敢漏半个字出去,我替你做主。”
戚耗催促道:“二哥都放话了,谁还敢多嘴,你还不赶紧说。”
石春低头沉思,低声说出七个字来:“丽云楼来新人了!”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戚耗更是大笑不止,挖苦道:“这就是你说的大事儿?神神叨叨的,有什么稀奇的?有人卖身丽云楼不是很正常吗?有必要捂得那么严实吗?”
古鹿见石春冷冷一下,又说是夜半之事,便知事有隐情,问道:“莫非此人来路不明?”
石春敬畏地看着古鹿,伸出大拇指,称赞道:“还是二哥聪明,你瞅瞅你们一个一个的,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话得细听。”
“你倒说说,那姑娘什么来路?”戚耗最讨厌他卖关子,话嘴上说一半,肚子里留一半,吊人胃口。
“人是抢来的,不像是本地人。”石春说道。
“抢来的?”古鹿不解,丽云楼里的姑娘向来是买来的,老板又不差钱,有钱什么样的姑娘买不来,怎么可能去抢。
屯仓方才听石春说来了新姑娘,以为又是一个半道出家的妇女,可又说是抢来的,必然是个蓓蕾,瞬间勾起他的摘花之意,只见他眼冒绿光,咧嘴坏笑道:“新来的?”
石春知屯仓是个好色之徒,突然询问,必是色心凸起,答道:“新来的,昨晚刚到的货,我亲眼所见。”
闻言窃喜,抿唇思想,点点头,说道:“改天去照顾照顾,初来乍到,门生,得寻个师傅教教。”
大家听了,皆明白其中的道理,心领神会,却没人敢戳破暗语,古鹿见屯仓又动歪脑筋,正想提醒他,却见石春说了话。
石春没大没小地摇了摇头,说道:“大哥,去了您可能会失望,门扉虚掩,不生”
“瞧把你能的,你又没进去过,你怎么知道?俩眼睛能当枪使咋地?”戚耗见他说的有些自负,直言不讳,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话你可说的过了,大哥阅历丰富,尚不敢观貌定身,况且你是在夜里看见的,人长相恐怕你都看不清楚吧?”古鹿从他说话的内容判断,他有可能在胡编乱造,捏造些没头没脑的事儿。
“我承认,这方面我不足大哥二哥千分之一,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没有两位哥哥风流快活,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只看经验,眼睛也是不能忽略的。”石春并未嗔怒,娓娓道来,只见话锋一转,给众人眼前蒙上了一层纱布,众人听得更不明白了。
屯仓一听,不得了,竟然有小弟当面挑战自己的权威,更要将此事论道论道了,否则以后颜面何存,伸手摸着下巴,问道:“你倒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