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早就转过了头,若是二人敌对厮杀说不定还不会有这般情绪,不过对着被束缚,毫无反抗的牲口,九歌实在是看不下去。
断原看着那些牛羊闻着血腥味道不住地后退,也是心头不忍,不过也未曾生出其他想法,第一这不过是昔年的真实发生的事情而已,自己不过是个看客,无力改变。第二,在断原心里这些被屠宰的牲口和北原雪峰深处的野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只是被更高层级生物吃掉而已,若是在其他处,照样会有其他的掠食者来吃掉它们,哪里用得着太多的情绪。况且并不是虐杀,手起刀落而已。
接下来的一切不过是机械的重复而已,不过一刻钟功夫,所有的牲口全部被屠宰,原处那石头并未发挥任何作用,往日用来杀猪的台子,如今屠夫根本就不再有功夫抬上去再挥动屠刀。
原处血液已经覆盖了土地,屠夫浑身是血,周围围着的人里有人看着自家的牲口倒在血泊里泪目,也有人大声诉说着自家的牛马平时里干活多么得力。不过对于流尽了血液的它们来说并无意义。不论是责骂鞭笞或是赞赏与它们都再无关系。只有两个孩子在人群里哭的凄惨,泪水滂沱。
也许只有这些孩子才是真正心疼这些牲口了,也只有他们才会把牲口当做真正的家人。
血水渐渐凝固,化作黑色的血块,有苍蝇飞来,歇在牲口口鼻之上,被刀子捅出的伤口上,更多的是被地上血腥扑鼻腥臭的血块吸引。
各家的木车被推来,有人抬起牲口,放上木车,布鞋踩踏在血水中,惊起苍蝇无数。
村人推起牲口尸体,满带着喜悦,朝着高台走去。
“若是求下开雨,明年借着些,再省着些,就能再买头牛了,先前用马耕地总是不那么自在。”一汉子对着身旁人说道。
“求雨干什么,村长不是说了,若是能得到宝贝,咱们全村都可以搬走,咱们去了城里,做个小买卖,可不比这个生活更有滋味!”那人不屑道。
“张哥说的是,我这没去过城里,比不得你曾去城里见过世面。到时候还要多帮帮我啊。”
“好说好说,都是自己人,不说两家话。”
一行人都到了高台,断原见着高台由灰色石块筑成,不过各个石块好似被利刃切割,整齐划一,若不是两块石头连接处有黑色的痕迹,断原甚至会以为高台是一整块。高台有三丈高低,一侧有石块做成的阶梯,上窄下宽,不过也有十余丈的面积,此时那高台上摆满了牲口尸体,尸体如同面口袋一样重叠地垒着,些许先前未曾流尽的血液流出,顺着高台石块的缝隙留下。
台下人们全部跪着,神情之中隐隐有兴奋狂热,全都抬着头看着高台,似乎已经不再惧怕那头顶之上的烈日炙烤。台上那老者身穿白衣,衣袍宽大,又有些长,完全覆盖了老者脚面,又是松松垮垮的模样,看起来颇有几分好笑。不过此人神色又是十分严肃,手中持了一柄木制长剑,剑柄装饰不凡,另一手拿着一本书,书纸枯黄,也是有些年头了。
老者肃然站立,不理睬高台下依旧被烈日炙烤着的狂热农人门,只双目微闭,口唇微微动作,高台之上血液渐渐蒸腾,血气开始弥漫,却并不是漫无目的地逸散,而是笼罩了高台,又缓缓朝着台下跪拜的人们发散。
老者睁开双眼,木剑高举,口中溢出些许鲜血,嘶哑着声音道:“我村一众老小,携带血肉前来祭祀,今天地有变,半年已过,滴水未降,愿苍天有灵,庇佑祭祀成功,矜悯这数十口人家生命。”
言语之中尽是疯狂,不过嘶哑着的嗓子又奋力呼喊,听着有几分怪异。
言语完毕,那书册瞬间燃烧,火焰熊熊,不过老者好似并不在意,完全不做理睬,面色不变,火焰并未点燃老者衣袖,不过断原看的清楚,老者手臂手掌已经被烧黑了。
书册燃烧完毕,木剑上生出些灵气来,而后挣脱了老者右手,冲天而起,隐没于碧蓝的天穹。
断原九歌相视一眼,不解那木剑之上灵气从何而来,不过此时也无人可以回答。
木剑飞上了天空,老者双目之中激动之色一闪而过,台下的村民更是激动狂热,纷纷高呼“上天垂怜”。
断原摇了摇头,按照刻图,接下来石台会直接崩塌,里面是一头长着双角的怪物,再之后……就是屠杀了。
果不其然,那高台逐渐摇晃,而后在老者村民狂热激动的目光里逐渐开裂。
血气滔天,直冲云霄。
凶戾狂躁的气息从石头裂开的缝隙中传出,村民纷纷起身,朝着前方跑去,顺着高台的阶梯向上,那老者并不阻拦,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看着被血气侵蚀的众人,缓步退到了高台边缘。
高台之上的裂缝越发变大了,溢出的血气也更多,一旁数十人已经有些癫狂了,双目混浊。
断原回头,果然见着有一男子站的远远的,面带犹疑之色看着高台,待见了高台蹦碎,血气溢出更是面有恐惧,慌忙离去。
断原看的好奇,莫非此人知道高台之中封印着的是个怪物,或者……知晓村长不对劲?
高台在村民的狂热呼喊中崩塌,怪物直起腰来,仰天长啸,头上尖角锐利,闪烁着黑色的光,手臂极粗,肌肉虬结,全身黑毛覆盖,目似铜铃,口鼻处白气缭绕,断原看的清晰,分明是灵气聚拢,密度极高的景象。怪物分明是个牛头人身的东西,此时高台破碎,直起身来,猛力一吸,被屠宰的牲口血肉破碎,直接化作一道红色气流,进入那怪物口中,反观牲口尸体,随着血色气流奔腾,血肉顿时减少,不多时便露出了白骨。
那一旁的民众见了,先前被血气激起的癫狂消散得无影无踪,怪叫着便要逃离,怪物站起,竟然比起三丈高低的高台还要高上许多,那怪物起身后却是一个踉跄,断原九歌看到清晰,那怪物脖颈之上拴着一条黑色锁链,锁链并不如何巨大,相对于怪物的体型来说太过渺小,不过那怪物却是忌惮非常,丝毫不敢去触碰。
怪物扶着尚未完全坍塌的高台,站稳了之后,双手猛抓,台上本就恐惧不堪的村民更是屎尿齐流。那怪物手中抓了四五人,直接朝着口中送去,被抓之人惨叫声顿时停歇。
只听见怪物咀嚼时血肉飞溅之声和骨骼蹦碎的声音,三两下吞入腹中,那怪物犹自不曾饱腹,又是几番动作,将高台上的人们吃了个一干二净,只有那老者依旧面带狂热地看着怪物吃人。
云端利啸传来,尖锐刺耳,入了耳膜如同刀割,断原抬头,那柄先前自主飞上高天的木剑带着无边火光逆斩而下,从完全不可见到垂落锁链,不过片刻,那木剑越来越快,尖端甚至已经如同钢铁那般被烧红了,只是未曾燃烧。半圆形的气流罩在尖端成型,不能阻其分毫。
木剑斩在那怪物脖颈之上的锁链。
木剑碎,锁链断。
怪物怒吼一声,气势连连攀升,那老者直接被气势碾碎,死前双目之中依旧那般不可置信,自己召唤出来的东西……怎么就这样杀了自己呢?
那怪物气势已经大不同先前,以断原的视角来看,这怪物不过是三阶顶峰而已,而且貌似并不懂得精致地操控灵气。
可那锁链断裂之后,怪物实力暴涨,举手投足间隐隐有空间扭曲的感觉,灵气萦绕在其躯体之上,竟然带着些莫名的强大感。
“怕是七阶以上的实力了,只是有此修为又何必屠戮凡人?那等血肉精华对七阶以上强者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况且七阶自成一体,本来是不需要索取外界灵气的。”九歌皱眉,低语道。
断原知晓九歌身处大族,所见所闻比起自己来不知高了多少,也不质疑,只以看七阶……甚至八阶的态度来看这怪物。
怪物解脱了束缚,双脚踏出,大地震颤,裂开无数道裂缝。村落被无形波动震碎,并非这怪物有意为之,只是单纯的huó dòng手脚而已。
那怪物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对于这刺目的光芒有些不喜,身体之上黑色烟雾缭绕,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迅速升腾到了空中。那怪物依旧不满,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黑色烟雾骤然增多,若说先前是野火烧山,此时便已经到了火山喷发的地步了。
不到半个时辰,天穹已经被浓密的黑色云雾阻挡遮盖,阳光透不下来,从先前的酷热瞬间变为凉爽,甚至有些寒冷。只是这凉爽来的太过诡异,这黑云蔽日的景观也不是起初村民们心中所想的,不过此时村民尽数被杀,也就无人再在意这天地其后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