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原撒手的一瞬间,九歌看的分明,长弓上五行神光湛湛,从弓身上溢出,伴着几缕莫名地细小符文,一同进了断原身体,不过断原好似并无感受,九歌也就不再提了。
只是一击,断原便是脱了力,手臂酸软,都有些使不上力的感觉,不过一击便击杀了五阶修为的强者,实在不凡,九歌才是心情震荡最大的一个,不知道这古弓到底有何来历,威力竟这般强大,若是自己的青灵长剑完全解封应当也是不过如此,不知道断原是从何处得来这柄弓。
那成叶已经粉身碎骨,再也不能作恶,这一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只要去寻找封靳就可以了,如果运气够好,躲在暗地里袭杀,还可以省去一些功夫。断原如此想到。
对于那剩下的横飞的血肉,两人都是无有兴趣,想着那封靳比起成叶的修为更加深厚,实力更加强大,二人还是觉得不便去人口聚居的地方,避免再伤及无辜者的性命。
先前三人在树下交手,都是极有分寸,都想在极其有限的空间里完成击杀,动作也不曾太大,都是将攻势隐藏在寻常的招式里,并未出现符文漫天飞舞,可双方并无伤势的情况。
断原甩了甩酸麻不已的手臂,翻身上了未曾受到波及的马儿,两人迎着日头再次前行。
………………………
两人白日里不停地赶路,不过也未曾压榨马力,只骑在马背上,任由马儿行走奔跑,本来就是漫无目的地走动,也就不需要刻意了。到了夜里断原便拿出来在客栈里带出的被褥,给九歌就地铺了,自己自然是夜夜值守,避免被人偷袭了去。
一连走出了半个月,走出了足足千里,两人旅途上遇着了不少城镇,不过都未曾进入,这千里开外的景色与一开始自然是有些不同的,先前所见满目荒凉,处处都是透着颓败的气息,白日里燥热不堪,夜里却是寒冷侵骨,难以忍受,甚至一路上见着的绿色都是极少,只一天里大约能见到两三株孤生天地间的青翠树木,到了此处,所见的不再是可以将眼前景色一览无余的平地了,逐渐有了低矮的土山,上面长的植物也是渐渐多了,地上的杂草也是不少,空气稍微湿润了些,两匹马儿最为高兴,连续吃了半个月的豆子,也该换换口味了,每日里便踢踏着小碎步,用极厚的嘴唇去啃那地表新生的鲜嫩草儿。
“断原哥,你说暗中保护咱们的学府强者有没有乏了?毕竟走了近二十天了,都未曾休息。”九歌蹲在马背上,随了马儿踏步起伏,问道断原。
“前辈,你想不想进城去耍耍?”断原一笑,直接仰天大笑,而后大声呼喊到。
放眼扫视,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青葱一片,好在无人前来,不然见了断原这般模样怕是得吓着了。
无人应答,只有断原的狂笑和呼喊还在九歌心头回荡。
“你这小子,笑什么,老夫哪里用得着休息?”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人,断原惊喜道:“前辈,怎么又是你老人家。”
“闲来无事而已。”老者声音古井无波,好似并不想理会断原。
“前辈,我这宝弓如何?”
“弓是好弓,人是烂人。”断原面色一僵,身旁九歌被二者谈话逗笑了,对于二者如何相识也有几分好奇。
“前辈可否庇护那城镇里的凡人?我与九歌也好进了城里去耍耍。”断原话锋一转,知道老者是不可能夸赞自个儿的。
“年轻人,多吃点苦头是好的,莫要总想着在温柔乡富贵乡里打滚儿,能有什么出息?”老者淡淡道,不过在断原听来,总是存了几分调侃。
“这算什么温柔富贵,我辈练气士,就算是要吃着苦头也该是舍生忘死地战斗,何时这入城也算是没出息了。”断原愤愤不平,不过也不敢太过。
“老夫要睡上一觉了,你们切自便,不要想着我会庇护凡人。”老者开口,依旧是藏身虚空,言罢还打了个哈欠。
断原无言,九歌却是一笑,毫不在意,直接驱马前行了。
“九歌,你是不是认识那老头?”断原见状询问。
“认识呀,十三位宗师我认识十二位。”断原一窒。
“那怎么不和他聊聊咱们入城的事儿?”
“游山玩水,自然是要走着那无人知晓无人前往的地方去,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九歌笑到。
断原则只剩下苦笑了,本来是想着这小妮子难以承受这般日日浪迹荒野的苦楚,不成想反而被教训了。
“封靳来了,不过老夫并不想出手。”老者突兀地开口。
断原与九歌都是一愣,自己二人从未要求过要老者出手,怎么还有这个说法?
“让我看看你们的极限。当年药皇与鹏举真人也曾联手对敌,纵横天下,不知你二人能否做到。我们能够庇护你们的时间……终究不多了。”
老者不理会二人的疑惑,心中却这般想到。
两人环顾周遭,未曾发现有人,不过想来老者也不会诓骗自己,便提高了警惕,避免被偷袭了。
“九歌,怎么这任务如此郁闷,我们反倒成了猎物。那成叶是主动寻上了我们,如今封靳又是这般,实在恼人。”
“学府会派人通知的,若是我们任务失败,学府会给予好处,或是功法武技,或是药物兵刃。”九歌回答。
“难怪了,原来我们在他们眼里也是香饽饽,谁都想来尝试一番。”断原苦笑。
二人一直在马背上,到了傍晚,才下了马,不过始终未曾简单封靳。
此时一抹斜晖脉脉,正投射在断原与九歌所在位置,本来翠绿的植被都是上了一层金色的彩釉,天边竟然是起了一大片的火烧云,半边天空都是成了赤红色,仿佛真的是有火焰在熊熊燃烧一般,十分好看。
断原与九歌看了片刻,再回头时,却是突兀地见着距离自己二人不过十余丈的地方,出现了个体格枯瘦的黑衣人,黑衣人全身上下都是黑色,脸上的布鞋鞋底都是黑色,衣服却是宽大,罩在身上极不合身,更不美观,衣袖也是极其宽大,这人垂了双手,衣袖垂下,到了膝盖位置,将手掌完全笼罩了。黑袍无有装饰,只有一连着后背的帽子,此时笼在了来人头上,加上此人又低垂着头,竟然是看不到任何容颜,就连其体格枯瘦都是只能从黑色袍子外边来推测。
这人也不说话,就一直那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身黑衣更显示出几分诡异来。
“来人可是封靳?”断原皱眉,问道。
那人沉默,好一阵子过后,才缓缓开口:“好像曾经……我是这个名字……不过后来……有些……忘了。”
听着这人说话如同碎瓷片相互挤压摩擦一般,断原更是皱眉,又询问道:“为何非要屠戮凡人?”
“屠戮……凡人?”
“不识练气……愚昧无知,又不开化……与猪狗何异?”封靳再开口,语气平和,语速极慢,可言语中的内容却是让人不寒而栗,成叶与封靳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踏入了修行之路,曾经都只是俗世凡人而已。
可是那成叶只是在漫长的岁月里见多了弱肉强食,见多了大宗门的子弟如何光彩,自己却是不曾有过那般资源,心有不满,恼怒与对练气士宗门的恨意纠缠起来,在凡人身上寻了个发泄,以平衡自己心中怨气。这封靳走出了另外一片天地,却是反目成仇了,背离生存之地,负弃养育之恩,对自己出身凡人毫不在意,反而说那凡人只如猪狗,听这意思似乎还理所当然。
“你可曾有父母亲人?”断原心头怒火再起,喝问道。
“曾经是有的。”封靳依旧是缓慢地开口回答。
“他们都老在在岁月里了?”九歌却是开口了,对于这人古怪的模样有些反感。
“老在岁月里?不存在的。”封靳开口,不再结巴,不过依旧缓慢,顿了一顿后,继续说道:“我得到《枯棺心法》的时候还是个少年,与你们一般大小。”
黑袍微微动了动,断原与九歌感觉有些异样,仿佛受了此人打量一般,不过封靳依旧是藏身在黑袍里。
“那是个雨夜,我对父亲说想去集上的私塾先生那处,学得些许东西,能够博得功名自然是好的。”
“可是我那父亲无端地对我毒打了一番,说什么以我这蠢笨的性子,莫要误了家中钱财,还说要把我那痴愚的弟弟送去学堂。”说到此处封靳语气中竟然带了几分嘲讽,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其家人。
“当夜我跑了出去,躲在林子里嚎啕大哭,一整夜都无人前来,只有我娘呼喊了几声。”
“第二日一早,我遇到个老头,他让我拜他为师,可以成为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