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棋使劲地摇摇头，坐起了身，终于睁开了双眼。</p>
目瞪口呆。</p>
马一棋目瞪口呆了。</p>
目光所及，是冷冰冰的墙，以及牛栏栅一样的大木栏栅。木是铁樟，铁一样的硬。除非有绝世武功，否则是插翅难飞了。墙上血迹斑斑。马一棋的鼻子跳过去，只嗅了一下，就缩了回来。血腥还是新鲜的。最多不超过两天。血腥里有点老气。</p>
是老秀才的血？</p>
还是老将军的血？</p>
马一棋背靠着冷墙，在想。</p>
“说，指使你造反的人是谁？”苍鹰冷目而问。</p>
方腊和铁木正对着蓝玉和将军的手指敲入木钉。蓝玉和被绑在老虎凳上。</p>
手指已经血肉模糊。</p>
蓝玉和对苍鹰怒目而视，嘴巴却锁得紧紧的。</p>
（如果是秀才的话，肯定是顶不住了。马一棋想。）</p>
“快说，是谁指使你造反的？”苍鹰步步紧逼。</p>
十只指上的木钉在颤。</p>
（将军也是人，虽然有铁一样的意志，肉也是娘生的，骨头也是钙形成的，身上的每一条神经，应该还是正常运转的。因此，意志归意志，痛感还是避免不了的。换着是我，肯定会哇哇大哭，喊爹叫娘了。马一棋心里打了个寒颤。）</p>
蓝玉和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p>
鞭抽的，棍打的，火烙的，都在他身上留下了鲜明的印记。</p>
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当年跟着朱元璋打天下，是多么的威风。打下一个城池，他就在想着朱元璋日后会如何地奖赏自己。</p>
朱元璋动员他们造反，要推翻元朝，打倒外族的话语是十分形象而亲切的，“大家跟着我，就像做大生意，本钱就是我们的生命。当我们以命打下江山，这江山就是我们的，有你的一份，有他的一份，这可是最能升值的土地啊。如果大家觉得这生意值得做，就跟着我，如果觉得生命诚可贵，不敢一搏，我不勉强各位……”</p>
（娘娘的，他朱元璋才是个大赌徒啊。以命来赌江山，这个赌注不是什么黄金万两所能比拟的。听他还会说什么。马一棋心道。）</p>
众人的目光都红了眼，十足赌红了眼的赌徒。一群赌徒聚在一起，绝对是赌性旺盛，誓不言输的。</p>
朱元璋扫了众人一眼，感到十分满意，马脸一扬，转了话锋，“当然，对外我们可不能这样说话，应该这样说，我们闹革命的目的，是为了驱除外族，解放全汉族，为了劳苦大众的幸福。”</p>
“当然，我们肯定会这样说的。”</p>
“是啊，傻瓜才会说自己是赌徒。”年轻的蓝玉和很智慧地说。</p>
朱元璋望着他，目光里就像飘着一头猛虎。</p>
嗯，是一员不错的虎将。</p>
几经战役，蓝玉和便从一个校官，升为将军……</p>
“你到底说不说，是谁指使你造反的？”苍鹰冷冷的语气，已经变得不耐烦。</p>
“小杂种，谁还能指使我？”蓝玉和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p>
“嘿嘿，好，开口就好。早开口，不是不用吃这么多苦了？”苍鹰得意道。</p>
（这话很熟悉哦。马一棋心想。全世界的jǐng chá，说的好像都是这样的话。傻，肯定一样嘛。锦衣卫是什么东西？不就特务、暗探、jǐng chá一类的东西么？说的话岂能不一样？你想他们会对你吟诗啊？嗯嗯，别急，听下去。）</p>
“除了皇上，谁还能指使我造反？”蓝玉和实话实说道。</p>
“妈的，这个时候还狡辩，还想赖到我们皇上身上。打，给我往死里打。”苍鹰怒道。</p>
方腊和铁木面面相觑，因为已经打无可打，该打的一类严刑早已用完了。</p>
苍鹰狠狠地盯了他俩一眼，“笨蛋，没得打，就不会挑他的脚筋的？挑了他的脚筋，看他还能跳上天去。”</p>
“是。”</p>
“你好毒。”蓝玉和苍然道。</p>
“嘿嘿，无毒不丈夫嘛。”苍鹰很是得意，头发都飘了起来。</p>
“你丈夫个屁，当年你到人们家偷东西，是谁饶了你一命的？”蓝玉和仿佛看到那个可怜的小偷。</p>
苍鹰红了一下脸，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冷笑道，“彼一时，此一时，这叫风水轮流转。老天有眼，让风水转到我身上，你吹呀？是的，没错，当年是你饶了我一命，但你瞧着我的目光，就像瞧着一堆狗屎。说真的，我还得感谢你将我瞧成狗屎，要不我怎么会发愤？怎么会有机会将你打入大牢呢？”</p>
“你是明屈我了。”蓝玉和似乎这时才想明白。但苍鹰却道，“我有这么大本事就好啊。可我没有，我只不过是一条狗。”</p>
“狗咬人才最凶。”蓝玉和道。</p>
“是啊，我承认这点。”苍鹰嘿嘿笑说，“就像你的小女儿来求我，身子给了我，我还要了她的命一样。”</p>
“你——”</p>
蓝玉和气晕。</p>
小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却惨死在一条疯狗的手上，这世界还成世界么？</p>
蓝玉和应该就是这样绝望的，回到牢里，“嗵”的一声就撞了墙，呜呼去了。</p>
你呜呼去了，我却来了。马一棋苦涩地笑笑。</p>
但你想过没有？赌场无父子。赌局结束，就是分赃的问题了。马一棋想到了赌就来劲。</p>
嘿嘿，没错，朱元璋分给你的赃也不薄，也将你列入封侯拜将之列，给你个上将级光荣一下。当然就是让你光荣一下而已。你是赌徒，人家朱元璋已经成了赌王。何谓赌王？当然就是要将天下财富赌入自己怀里的王者。赌局结束，你蓝玉和就该走人，像人家张良啊萧何啊，就是这样做的。你偏还美滋滋的，风风光光的，好像全世界的人不知道你跟朱元璋一齐去赌来着，且技艺很高，打赢了几场很关键的大仗，为他朱元璋成为赌王赢回了很大的筹码。你岂不是找死？</p>
你以为你蓝玉和像我这个赌圣啊？赌圣是高过赌王的。所以他死朱元璋的女儿妖娆就看中我没商量，一见面就要跟我去水里妖一回。何谓赌圣？嘿嘿，能赌出视金钱为粪土的境界，那才叫赌圣……</p>
美美地想着。</p>
马一棋美美地想着，感到自己以赌来分析帝王将相，实在是一大发明。很好玩。</p>
不过妖娆在哪呢？</p>
马一棋背靠冷冰冰的墙，蓝玉和的血腥也在提醒他身在大牢的现实。</p>
按照西门老魔的棋路，他是想让我先劳一下筋骨，比如体验一下锦衣卫的严刑酷打之类。</p>
手指生痛。</p>
木钉“咯咯”敲入手指。</p>
十指连心，痛入心骨。</p>
马一棋不禁咬紧牙关。但痛得要尿尿了。</p>
这种安排不太好吧？让妖娆知道我这么狼狈，意志这么不坚强，没点宁死不屈的气慨，还会和我去水里妖么？</p>
想到水里妖着的妖娆，马一棋的心就像花开的春天。</p>
春天个屁么，人家妖娆肯定跟你拜拜没商量。尽管她没机会知道英文的拜拜是什么意，她也会跟你拜拜定了。</p>
老魔，不，西门老魔，以你神奇的魔力，你肯定不会这样安排我的，是不是？</p>
在你的棋路里面，下一步，就是妖娆穿过京城的大街，走入这天牢，一身阳光地向我走来。我不会显出很高兴的样子，因为这都是他老爸的狗将我捉入来的。我要显出车一样的大气凛然，再差也要像只马，像人家王安石“忘情塞上马”那马，就有种忙情于天地间的浪漫。</p>
不，是酷。</p>
酷也一般吧？应该是炫。</p>
对，是火一样的玄幻，跟妖娆的妖才相称。</p>
看到我的炫，妖娆就情不自禁地扑到我身上，泪如雨下了，泣声连连了。</p>
她会说什么呢？</p>
嘿嘿，叫她骂朱元璋是老狗。</p>
老狗手下有一群疯狗，疯狗咬了我，我总得有所补偿吧？</p>
等她骂完朱元璋，我的浪漫就像春天的蝴蝶，在她的唇上翩翩……</p>
呵呵，西门老魔，你一定要这样安排哦。</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