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宗笑谈》 第七十九章

    又是三个寒来暑往，转眼间百笑宗已经在焱城彻底扎根下来，门派上下齐心协力，好一派欣欣向荣之相。并且，百笑宗重视长远发展，开始大力扶持周边小城镇共同富裕比如老**，因此名声一时无两。真正该管事的知府大人乐得清闲，百笑宗这般勤勤恳恳，双手一摊什么都不做就可以看到身周事物在不断地往好的方向发展下去。</p>

    再一次踏在老**的土地上，孟谟之恍如隔世。</p>

    这条闹市车水马龙，半点不见昔日破败。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像是皇家大剧院里震耳的交响乐。卖什么的都有：瓜果梨桃、馒头大饼、wǔ qì农具、布匹丝绸、烈酒香茗……应有尽有。老**富裕得简直成了第二个贾庄！</p>

    孟谟之放空心思在街上缓缓踱步，长长的美髯随风轻轻飘动，写意得很。</p>

    闹市正中央，那个红漆的偌大擂台还伫立在那里，当年和星铭阁的兄弟们一同在台上办招生大典，而台下人头攒的情景到如今依旧动历历在目。擂台被翻新过，比之当年更加气派，四角被插上了百笑宗的宗旗。再过不久，这里还会举办招生大典，届时却不是自己站在台上，而是与自己当年一样岁数的弟子们。</p>

    孟谟之驻足于擂台下，抬起手拍了拍台面，微微皱着眉毛，眼角的岁月痕迹仿佛被融化了一般笑出一个浅弯的弧度。叹了口气，想到：当真是岁月不待人……</p>

    继续向前走，</p>

    “哎哟！大官人长得真俊俏，夫人也一定貌美如花！买只钗回去送夫人吧！”卖首饰的大娘冲着孟谟之吆喝，大娘眼尖，一眼便瞅着孟谟之虽穿着布衣，但绝对是有钱人。</p>

    孟谟之心情不错，不言不语的走到摊前，真的仔细挑选起来。</p>

    “这支不错，那上边的桃花是贾庄最顶尖的大师傅做出来的。”大娘取下一支翠钗很细，上面小小的六七朵桃花簇拥在一起，粉粉嫩嫩，煞是可爱。孟谟之本来相中了一支嵌有富贵菊的钗，最终却鬼使神差地买下了这支“六朵桃花”。</p>

    在手里把玩一下，再抬首，</p>

    “孟大哥。”</p>

    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一如当年，但却沾染了时间的味道。</p>

    “呃。是，张姑娘。”孟谟之应声，见到小柔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便连招呼也打得生分不少。</p>

    小柔微微一笑，把女娃娃往前推了推，道：“兰儿，快叫孟叔叔。”</p>

    “孟叔叔好。”小家伙颇为羞涩，一只手紧紧拽着小柔的裙摆，抬起玲珑的小脑袋，“娘，爹爹还在等。”小柔没有说话，只揉了揉女儿的头。</p>

    “你，成亲了。”</p>

    “嗯，……再等下去就要变成半老徐娘，便嫁了。现在过得很好。”她话说得虽然苦涩，但面庞依旧当年，其实并未有什么改变，还是那么俏皮美丽。“孟大哥，你，还好么？”</p>

    “我也很好。”孟谟之不由得低下头去，同时瞄到了那支粉嫩的翠钗，“对了，还没给兰儿见面礼，方才买的桃花钗，不是什么名贵东西，还请别见怪。”一边说着，一边把钗放到兰儿小小的手心里。</p>

    小姑娘高兴地死死抓住，那模样像极了当年的张静柔——俏美如春桃一般。但这支钗果然还是更适合她的娘亲，而孟谟之是再也送不到她的手里，不是因为依依不舍的情意而是难以释怀的歉疚。</p>

    “快谢谢孟叔叔。”</p>

    “谢谢孟叔叔。”</p>

    “乖。”</p>

    “孟大哥不是在焱城么，来这里做事？”小柔问。</p>

    “是有些事情。”孟谟之干巴巴地回答。</p>

    “那不打扰了，我们先行一步，替我向弟妹问好。有时间来我家吃饭，就在街口吴家。”</p>

    孟谟之点点头，“有机会会去的。”但恐怕终生再没有什么相见的机会，就此在岔路分手了罢。</p>

    “娘，孟叔叔长得真好看。”兰儿回头，看不见孟谟之，便脆生生地这么说道。</p>

    小柔苦涩地笑了笑，有闭上眼睛叹口气，“别做这些白日梦了，赶紧找你爹去。”像是对孩子说，也像是对自己说。</p>

    ……</p>

    胡同口客栈里，店小二正十分无语地看向窗口那一桌。</p>

    “姜哥！你都吃了十几只大虾了，给我一只！！！”</p>

    “屁！你哪只狗眼看见我吃十几只了？！你看看你那边的虾壳都堆成山了！！”</p>

    这时候，大门又被推开。</p>

    “哎哟！客官您里面请！”店小二腿脚麻利的跑过来，热络的说，“打尖儿还是住店？”</p>

    “与人有约。”</p>

    还没待来人说完，窗口那边没羞没臊的那一桌，虎背熊腰的壮汉就嚷嚷起来：“这不是咱忙得快秃顶的宗主大人么！快来快来！我们在这呢！！”</p>

    孟谟之无语地扶额，真不想承认自己与这两人是一路的，红着耳垂，撑着miàn pí儿硬生生的在店小二惊诧的目光中走了过去。</p>

    “墨汁儿，你怎么一脸便秘似的模样？”钱小豹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吧咂着嘴说，“碰上谁了？”</p>

    “看到了张，小柔姑娘。”</p>

    姜欢用竹签穿糖葫芦一样串了一串东西往嘴里塞，“那可真是巧啊！我都有**年没见过她了。你可是有妇之夫，别打歪主意。”</p>

    孟谟之听见这话，如果不是一堆外人在，真想拔出剑来把他砍成两半。“墨汁儿都是有儿子的人了，当年更是跟阿娣腻乎得不行。而且就算是到了现在，熄灯之后还，嘿嘿嘿。”钱小豹不怕死地火上浇点儿油，又急忙地转移话题，“姜哥，你看看墨汁儿的儿子都老大了，你也不着急着急？我认识好几个不错的。”</p>

    姜欢白了他一眼，“我说钱小豹你别干什么右使了，赶紧专职干红娘算了！让你媳妇给你做两件大红衣裳！”</p>

    此话一说，钱小豹没趣儿地扁了扁嘴。片晌，三个人齐齐笑出声来。</p>

    “我之前就决定这辈子不娶什么劳什子的老婆了，我师父走过的那些江湖，我想去亲身看上一看。”姜欢道，“不然怎么会约你们来这里为我送行？”</p>

    “姜欢，”孟谟之道，“其实这宗主应该是你的，我还做回左使，你也别走了罢。”</p>

    姜欢吓得脸白了白，连连摆手，“我承认我不是那块材料！现在顶着一个左使名头不做事，已经有不少怨言了。论办事能力，墨汁儿，你当之无愧，我当年是心甘情愿让贤的，你也别想着什么退位。我才不要天天累得像条狗一样。”这好话听着怎么那么不顺耳呢？</p>

    “就是就是，墨汁儿，你做宗主简直适合得不行，没见过发展门派这么快的！”钱小豹往嘴里塞饭，还不忘竖起大拇指。</p>

    “这都是我师父留下来的办法，我只不过是踩在他留下的脚印上，再次践行一边罢了。”</p>

    孟谟之叹气，姜欢却笑了出来，“正如你想践行你师父的路，我也想践行我师父的路，你们可知道这天地有多大，那大江大河有多宽广？知不知道那皇城的城墙居然比百笑宗经楼的楼顶还要高！人这一辈子，一眨眼就过去了。我师父当年最后悔的事情，不是没有及时救一双妻儿。而是后悔自己在颓废的时候错过了多少美好风光！”</p>

    或许论出身，姜欢是最为不堪的。但如今，孟谟之与钱小豹却看着他跑在江湖的更深处，去接触自己需要仰望的更高境界。</p>

    “姜哥，你要是去皇城，拿到了贵妃的肚兜，可得好好留着。”钱小豹说，“等哪天百笑宗开到皇城门口去，好让我们见识见识。”</p>

    “没问题！”</p>

    “何时出发？”孟谟之纠结着眉毛问道。</p>

    “明日一早。”</p>

    钱小豹不情不愿，“这么早？！”</p>

    “不管早晚我肯定得走，就别这副苦瓜脸了。而且，我觉得我不久就会回来的，到时咱们三兄弟再来这里聚聚。”姜欢忽然不怀好意的挑挑眉毛，“况且我知道你们俩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待到我回来，咱仨一起去吞并另一家名门大派去！！”</p>

    “一言为定！”孟谟之一字一吐钉地说。</p>

    “君子一言，”姜欢接道，</p>

    “数不过来的马都难追啊，哈哈哈哈！！！”钱小豹一声酣畅大笑。</p>

    紧接着，两个拳头一只手腕紧紧的相碰，发出世上最铿锵的声音！！！</p>

    此笑谈，不是结束，仅仅是个开始……</p>

    全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