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谷木屋，赵林将观象镜对着京城的方向，缓缓扫了一遍。
本应是喧嚣的大白青天，镜中的景像却似凝固了一般，像一幅画挂在镜中不动。
赵林心有不甘，又将观象镜转向蝶国。
镜中的蝶国，莫说房屋建筑、木木树林纹丝不动，就连飞在空中的蝶儿也停住，连翅膀都不曾扇一下。
时空在这一刻静止了。
赵林只得承认眼前的事实，顿了片刻，下定决心将观象镜转向不老地。
写着’不老地’的那座石碑，此时依然静立在入口处，只是那上面的“不”字，许是被什么东西划过，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三界凝结’，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的事？”
红羽正跟着主子看“不老地”的碑，听见问话，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来，翻开来找着答案给她看。
“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赵林轻声说道。
红羽看一眼主子的侧影，不知什么时候，赵林的身形更加瘦削，愈发显得瘦小。
“翼非王不见有多长时间了？”
赵林又问。
红羽忙又翻开他那宝贝册子。
近来主子的记性越来越差，红羽拿出百倍的耐心来学着记账。可惜他笨，总学不会写字，只能画出来。
若提到翼非王，先画一个圆，圆上加一个似冠非冠的帽子；哪年哪月么，就画许多圆圈来表示。
虽画得不好，却十分用心，看去还算整齐。幸而没几件大事要他记，不然如何能够糊弄过去。
“噢！禁林怎的成了这个样子？”红羽指着观想镜中的禁林说道。
禁林原是一座石头林，每一根石头都长成了参天大树的模样，如今却越缩越短，成了小树林一座。
“将镜子收了吧。”赵林吩咐红羽。
其实，不用再看其它地方，赵林也知道，世间的一切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莽荒天慢慢向不老地挨近，天地重又变得混沌不堪，日月将不再交替。
——蝶国重又沉入水底，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同伴们的魂灵在三界漂浮不定，等待下一世的来临…
可不能再想了，再想也没有什么用。
“他还好么？”
“大好！战功赫赫，又炼成了蓝魄剑，很快就要和月家姑娘成亲了。”
赵林看一眼自己右手食指，那曾经戴过顶针的地方，还留着一道浅色发白的印记。
“红羽，你信么，只要他好，我便吃再多苦也值得。”
面前这个壮汉眼眶霎时红了，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唉，得了，你就这样不好。一个大男人，眼眶却比我还要浅些，不怕人笑话么？”赵林将观想镜交给红羽，拍一下他身后的翅膀。
“今儿特别想家，我两个回去一趟。”
蝶国入口处的杜鹃林，经过几场大雨的洗刷，越发显得生机勃勃。几棵原本突兀的大树，渐渐和林中其他的树木混在一起，分不出一二三来。
三岔路口处，赵林仔细看一眼面前的路。
上次和国师两个来过，两个人仔细琢磨过这三条道，生怕自己记错了，赵林还在道上做了个记号。
“就是这条道，红羽，你可要跟紧些，切莫走错了。”
红羽才刚回了一声“好”，脚下的路突然陷下数尺，停了不过眨眼的功夫，突然坍塌成一个无底洞，赵林和红羽两个直往下坠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落到底时，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地方，远处隐隐显出一个挨一个密密匝匝的城堡，却比蝶国的城堡高出不知多少倍。
红羽惊魂卜定，背后的羽翅半张，半饷忘了合上。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赵林问红羽。
红羽手上，左边是一顶龙冠，似是翼非王的。右手抓一个小小的包袱，打开看像是裁缝用的物件，剪刀，针线却不知道是谁的。
“你哪里得来的？”
“不知道，才刚掉下来的时候只顾手舞足蹈，不知怎的东西就到了我的手中。”
红羽话中带着几丝哭音。
“两位大英雄，幸会！没想到跟你两个会在此地相见。”一个声音冷冷地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赵林不知道此时究竟是在凡间还是阴间。
面前一团浓雾渐渐散开，现出一人来。那人一身短衣短衫，一头短发比和尚的长不了多少。身后是一个花花绿绿、鼓鼓囊囊的背包，从没见过这样的打扮。
只有手中的一柄绿莹鞭似曾相识。
“你是何人？此为何处？”
“给尊者大人请安，在下鹄儿，此处是五百年后的国。”
听见这人将自己唤做“尊者”，赵林知道来者不凡。
“只要尊者大人将三生血契交出来，今日可饶你一命”
这人话音未落，红羽已经扑到跟前，一柄剑直指他心口处。
“砰！～～”一声巨响后，红羽倒在地上。那人手里举着黑黢黢的半截铁棒，那棒却是空心的，棒头上冒出一团黑烟。
“你道我手中的武器只一条过时的长鞭么？”那人往棒头上吹一口气，见眨眼的功夫就消灭了一个对头，十分得意。
“你手中却是什么武器？”
“枪！听说过么？”那人说完，觉着不对劲，抬头看时，才刚倒在血泊中的红羽，又活生生地立在自己面前。
吓得脸色都变了。
“你道我只有一条命么？”红羽话音出时，一柄剑刺将过来。
“说出谁人叫你来的，饶你一命！”
见那人又举起“枪”来，红羽警觉地避开。那人灵机一动，转而指向赵林。
不等红羽去救，那“枪”又发出一声巨响。
红羽飞身扑来，将赵林护在身下。
赵林脸上一道热流淌下，伸手摸时，满手是血。
“砰！”又一声响，红羽的身子震了一下。
赵林再忍不住，抽出剑来，飞身而起。
那人跌倒在红羽背上，手中举着的“枪”还冒着黑烟。
过一会，只见那人的身体慢慢缩小，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
赵林浮在半空，见红羽的一双翅膀张开，上面嵌了一枚蓝宝石的戒指。
一道光自红羽体中发出，空中显出几个歪歪扭扭极难看的字来：“留我一命，添你一命，此生值也。下一世，仍为主仆。”
“尊者仆从红羽，有命三条，本可独活，却偏留一命不用，自愿交与主子，添他一命。”
国师简修的祈愿坛中，写有红羽的三盏灯熄灭，尊者赵林的灯又添一盏。
“尊者恸，一国哀伤。”
一时间狂风大作，大雨滂沱，蝶国笼罩在无边的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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