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柳嫣然说的一样,她走后果然有人找shàng mén来,目的也别无二致,都是为了看看那所谓千年一遇的天才到底有没有长三头六臂。
长安不是猴子,就算是猴子也不想被当成猴子一样被人围观,所以他跑了,丢下清风自己去应付那些唐国的皇子,燕国的公主,或者是其他几个国家的王公子弟,一个人从后院跑了出去。
两人虽是少年,但都有早慧,自然明白这些地位尊贵的贵族子弟在这时来访是为了什么。无非是看中长安千年一遇的资质,前来进行拉拢,只是一个年方十五一事无成的少年郎即使潜力再大,也还用不着真正的大人物出马,便先让各家年纪相仿的子弟来拉近关系,表达善意,否则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哪里会有什么交集,堂堂一国皇子又何必屈尊来拜访个升斗小民。
怎么不见他们去拜访孙庆喜呢?后者正在白玉京伙食房的招揽下摇摆不定,如果他们在这时前去,一定会受到孙庆喜无比热情的欢迎。
说到底都是一群势利眼,长安和清风厌恶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接受他们那虚假的善意。只不过清风自愿留下来去应付那些贵人,所以才没有和长安一起跑掉罢了。
他为什么不一起跑掉?因为他比长安年长啊,兄长就应该为弟弟扛住风雨让他开心成长不是吗?来者代表着各国真正的大人物,一上来就将他们都得罪了,那是多么愚蠢的做法。
即使长安资质再好,前途再大,也还需要时间才能成长起来,才能拥有和世界对话的权利。在这之前,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掌握在那些大人物手中,得罪了他们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这是个讲究人情的世界,可不允许他们肆意妄为。
清风明白这些,所以他要留下,长安也不见得不明白,只是他还有必须要离开的理由。
白玉京里有座藏书楼,里面保存着从古至今几乎所有的书籍,这些书籍数量庞大,所以藏书楼也必须很大,甚至很大都放不下,直到盖起五座很大的藏书楼后才容纳的下。
但长安能看到的只有四座,四座像塔一样的高楼,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那古老的铜绿色是历史的颜色,在满城白玉之中显得格外显眼。
长安没有计较第五座藏书楼去了哪里,匆匆看了一眼便朝第二座楼跑过去。
是什么让他丢下清风独自应付那些人,急匆匆赶来藏书楼呢?
藏书楼里很大,一排排书架整齐排列看不到尽头,长安在书海中寻找着什么,在书架形成的密林中失去了方向,神情逐渐焦急。
突然他在弥漫整个藏书楼的书页纸张气味中闻到了一缕不同寻常的味道,那是**盛开时才有的香味,清新辽远,令人心旷神怡。
整座白玉京只有一个人身上拥有这种味道,那就是长安要找的人。
书架上对着长安正脸的一本书被抽了出去,柳嫣然散发着光芒的俏脸出现在他眼前,瞬间便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
发现长安正呆呆的看着自己,柳嫣然羞红了脸,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连忙将书又放了回去。
“难道我猜错了,之后没人去找你们吗?”
柳嫣然的消失让长安回过神来,还来不及懊恼自己唐突的失礼,便听到那悦耳动听的声音再度响起,赶忙回应了过去。
“是有人来了,不过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索性跑了出来。”
“然后交给那位李清风去应付喽?你可真坏。”
长安摸了摸鼻子眼神躲闪。
“不过人家来找你,你连面都没露说出去有点不好听吧,其实我不急的,都和你说了招呼完别人再来也可以”
长安看着脸色有些忧虑的柳嫣然,听着她忧虑的语气,明白她是在为自己而忧虑,心中顿时就好像吃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他也知道自己的方法有失礼数,但他等不急了,即使柳嫣然不着急,他也无比急切的想要再见到她。
这股强烈的意愿不知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一出来就像秋天荒原上无垠枯草间生出的那颗火星,顷刻间变成熊熊燃烧的燎原烈火,沸腾的火舌直接燃升到了苍穹,将他的心肺唇舌炙烤的干燥无比。
在这样逼人的火焰灼烧下,他哪里还能等的下去。
他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和柳嫣然说好的约定地点,又怎么可能因为怕失了礼数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修行,修心,心意不顺怎么修行。
此刻我满身满心满意满想都是见你,那么别说是唐国的皇子,就是七国王君齐至也不能让我停下去见你的脚步。
这是为了顺心意,这是为了修行,对,这是为了修行。
长安找到了理由,终于有了底气回话,自然挺胸抬头回答。
“一切为了修行。”
柳嫣然怔怔地看着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长安摸了摸鼻子,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阳光从藏书楼的天窗上洒下来,形成一道正方形的明huáng sè光柱,照耀在两人身上。书海间万千纤尘在光辉中显形,围绕着他们跳舞。那是一种没有名字的舞蹈,伴奏是少男少女此时心**同响起的乐章,只在他们两人耳边演奏,是青春的,美妙的,喜欢的味道。
因为喜欢,所以他懂她的抱怨并不是抱怨。因为喜欢,所以她懂他的没头没脑并不是没头没脑。
因为喜欢,所以看到许多东西,又忽视了许多东西。
比如柳嫣然为什么天还未亮就独自跑到长安房里,比如柳嫣然为什么在两人之间知道长相普通的是孟长安,比如柳嫣然为什么已经见到天才长什么样了还要约他出来。
柳嫣然或许另有目的?
长安不信,应该说他从来都没想过,因为他已经喜欢上了柳嫣然。
你会怀疑你爱的人吗?
有时候爱就是这样的,没有理由,只一面就够了。
这叫一见钟情,以前长安不相信,现在他信了。
他不得不信。
十五岁的少年还不懂什么是生理上的冲动,什么是灵魂上的契合。
他只知道他想见她,满脑子都是她,睁眼闭眼无时无刻都在想她,即使她才刚刚离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就是爱吧。
长安看着柳嫣然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彷如珍珠的耳垂,看着她明艳不可方物的侧脸,躁动的心平静下来,这一瞬带给他一生那么漫长的感觉,他好似看到了和柳嫣然过完一生的全部画面,那种感觉让他无比确信这就是爱情。
原来故事里说的不错,爱情果然是种美妙的东西。
他却是忘了故事里的原话:“不要轻信爱情,那是种美妙又危险的东西,它可以轻易让人升入云端,也可以让人瞬间坠入深渊。”
也不见得就是忘了,或许是不在乎呢。
年少轻狂,哪管他明日天塌地陷,洪水滔天,只要过好今天珍惜眼前就已经足够。
谁又能说这不对呢?
书架旁,柳嫣然明媚的笑脸上映着光。
“你好厉害啊,我只是大体说了下路线你就真的找到了。”
“哈哈,其实是昨天我们曾路过这里,所以认得路。”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们怎么会路过藏书楼呢?从迎仙门去甲等客房不经过这里吧。”
“是我特意让带路人来的,因为我喜欢读书,这里又有着天下最大最全的藏书楼,自然要先来认认路。”
“我也喜欢读书哎!《百鬼夜谈》知道吗?”
“我最喜欢的书就是《百鬼夜谈》!子滢和灵川,风陵君和申秋香,还有还有”
“将无魅,涂不悔。”
“对对对!就是他们两个。”
“嘻嘻。”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约在藏书楼了,因为你也喜欢读书啊。”
“你猜的一点不错,真是太聪明了。”
“感受不到一点诚意。”
“嘻嘻,谁让你尽说废话。”
“废话也是话,顾此失彼,何其偏也?”
“讨厌,不理你了。”
“别别别,我和你讲,我们的接引道人特别有趣,他叫刘启章,当年我进山的时候啊”
谈天说地,评古论今,从山村野史到自身趣闻,他们无话不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从清晨聊到正午直到腹中空空才不得已停了下来。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凯旋大街上可是有家唐记哦。”
“唐记?你说的是唐记是那个唐记?”
“这天下除了那个唐记还有哪个唐记?自然是做佛跳墙天下第一的那个唐记啦。”
长安眼睛一亮,但又马上皱眉。
“还是算了吧,不如回去吃,白玉京的伙食很不错啊。”
“白玉京的大厨能做出天下第一的佛跳墙吗?银两不是问题,本姑娘请你啦,走走走!”
坛启菜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
这就是佛跳墙菜名的由来,说的是即使佛祖闻到菜香也得fān qiáng跳出禅院来尝上一尝。
如此天下闻名的美食,长安自然非常心动,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已经被柳嫣然拉着走出了藏书楼,往另一边他不知道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