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磊面色焦急，朝山下左顾右盼的，像是在等什么人。
看到长安之后他同样吃惊了一下，但很快就变化为不屑一顾的神情，轻蔑的盯着他看了几眼，开口说道：“大天才，看到孙庆喜没有？”
长安摇了摇头。
“那小子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上来。”
王中磊嘀咕了两句，突然盯着长安的双手看了很长时间，脸色逐渐阴晴不定。
长安见状也看了一下自己的双手。
只见上面沾满了血迹，指缝间还粘着几根人的头发，看起来颇为惊悚。
王中磊突然开始后退。
长安抬头看着他，突然阴沉的笑了。
“你你杀了孙庆喜！我要告诉姬总管，我要告诉姬总管！”
他大叫着，连滚带爬翻过身来，飞奔着朝上跑去。
长安急忙跟上，但山坡陡峭，再加上脚下刺痛，一时竟然追不上。这时他灵光一闪，抬手一合指点了过去，无形气劲准确无误的打到了王中磊的脚后跟，他顿时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借着这个机会，长安猛扑了上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十二分力气用了上去。
只见王中磊瞬间青筋蹦起，脸被憋得通红，眼球激起，双手伸过来想要掰开长安，但却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变越红，由红到紫，最终变成一种僵硬的黑紫色。
他死了。
长安双手颤抖着，踉跄地从王中磊身上站起来，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往山上走去。
他不是因为害怕或是内疚，只是一时脱力而已。
愤怒像一种心魔，已经占据了他的身心。
再往上走一截，姬尚云那显眼的肥大身躯已经出现在眼中。
这次长安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朝他走去，组成山路的那些铁针突然飞出来一些，凌空组成一把尖刀，去了长安手里。
他手持尖刀，满脸杀气的朝姬尚云走去。
后者不傻，也不瞎，自然看到了长安脸上的杀气和手上的尖刀，也就明白了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所以他怕了，他尖叫，求援。但只有那惊恐的回音飘荡，无人应答。
一刀，一刀，又一刀。
长安面无表情挥动着手上的尖刀，一刀又一刀砍在姬尚云肥胖的身躯上。
刀很锋利，一碰便是一道深深的刀口。但那些刀口里流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油。
姬尚云那满身的肥油。
这也使得他多活了一会。
长安看着那些令人作呕的，白花花的肥肉，心中感到无比快意。
杀的好，杀的对。这种披着rén pí的猪已经根本不能算做人，杀了他是为民除害。
长安将姬尚云砍成一摊肉泥，继续往上走去。
他的眼睛里不知不觉已经布满血丝，眉宇之间满是触目惊心的煞气。
再往上，出现了吕不韦。
这个向来以满面春风笑容面对长安的老人，此刻却面无表情，冷漠的看了长安一眼后，便将目光挪到一旁，盯着山下去了。
长安手里提着刀，他看都没看。
甚至连眉毛也没眨一下。
“我把孙庆喜杀了。”
“我把王中磊杀了。”
“我把姬尚云也杀了。”
“现在，我要杀你了。”
“你怕不怕？”
吕不韦扭头看了长安一眼，脸上面无表情。
“怕什么？你知道的，我只不过是你心中的幻像，早晚都得死，我怕什么。”
邪火愈燃愈烈，长安听到这话后毫不犹豫的一刀砍了下去。
噗呲一声，吕不韦的左臂应声而断。他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我管你怕不怕，只要你觉得疼就行了。”
怒气是杀戮的催化剂，摧毁了长安的理智。他疯狂的一刀又一刀砍下去，不砍致命处，保证吕不韦活的更久些，只为了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满足心中快意。
他释放出了人心当中的野兽，释放出了人性被抑制的本能。
他变成了魔物。
杀死吕不韦后，长安继续上行，一路连杀李恒毅玉漱王俊义冷清霜等等等等所有他见过的人。
狂暴的愤怒和杀意越来越多，他的眼中猩红一片，他的心中血海无边。
直到山路出现了一个少年。
少年英俊清朗，眉眼出众，身若清风。
他是李清风。
是长安在这世上最好的朋友。
他下得去手吗？
长安颤抖了，他站在李清风面前，猩红的眸子里充满着痛苦与挣扎。
此时此刻他早已没有意识，只有狂怒和杀戮本能。但这世上终究还有比本能更强大，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我们的灵魂。
他的灵魂告诉他，不能杀掉眼前这个人。即使他只是一个幻像，也不能杀。
“你你是谁？”
长安的声音沙哑低沉，不似人声。他的形体没有受到一丝伤害，但心里的痛苦却令他痛不欲生。
他愤怒，狂暴，没有任何记忆。但为什么下不了手，杀不了眼前这个人。
是什么在抑制着我的本性？
清风怜惜的看着长安，开口说道：“我是清风啊，李清风。”
“李清风？”
长安的眸子闪过一丝清灵，但很快又被血色覆盖，他痛苦的嚎叫了一声，用力抱住头跪了下去。
清风苦笑，化作清风包围着长安身边。说来奇怪，被这清风包裹后，他的痛苦顿时减弱了许多。
所以他站起身来，疑惑的看着四周，呆立了很久后方才继续前行。
这次过了很久都没有人了，长安在清风的包裹之下，眼中血色没有之前那么浓郁，脑子里也并不全部都是狂怒和杀意，多了一些疑惑和思考。
我是谁？
“孟长安？”
一个惊喜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长安心脏骤停，猛抬头看去。
他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一团耀眼的光芒，驱散了无边血海，驱散了滔天杀意，驱散了积怒山上积累了几百年的怒气。
那是属于他的光芒。
柳嫣然在发光。
长安留下两行泪来，他突然明白，自己从来都没有放下，从来都没有看开。
她是他的光芒，始终悬挂在头顶高高的天空上。
只是一时忘记抬头了。
狂怒消失，清风消散。长安发现自己站在山路尽头，山坡顶端。
他擦去眼角泪水，迈步继续向前。
还有些什么？尽管来吧。
某处，那几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想不到，他居然这样过了积怒山。”
“我好像看到一团光。”
“光里有什么你们看到没。”
“好像有个女人。”
“不不不，有条鱼。”
“明明是一片海。”
“我怎么看到了一只蝴蝶？”
所有的声音齐齐缄默下去，好像在等着什么。
一个之前都没响起过的声音响起来了。
“是两个女人，一片海，一条鱼，一只蝴蝶。”
“老大说的对。”
“老大说的有道理。”
“接下来怎么办？继续看戏？”
“看呗，我对这小子越来越好奇了。”
继续往前走，雾气由白变黑，视野逐渐暗了下来。
长安抬起头，天上灰蒙蒙一片，看不到太阳。
他停顿了片刻，踏步走了进去。
前方是一片荒原。
冰冻的荒原。
走进去以后，世界暗了下来。
脚下是厚实的冰层，冰层下面是冻结的野草和土壤。往前走，不时能看到一些低洼，里面是一汪黑水，黑水里有黑色的鱼。
长安感觉很冷。
这冷不是从外边来的，而是从身体里来的。
从身体里出来以后，蔓延到了外边。
所以他内外都冷。
这种冷，让长安想起了梦境中那片幽冥。
但与幽冥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永不停息的狂风，所以格外寂静。
长安在冰冻的荒原上前行，他的视野前方，很遥远之处，有一座庞大的黑影。
那是一座山。
长安觉得他应该往那座山去。
这么觉得的人不只是他一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安发现冻原上还有别人。
其实他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算的上是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脸上除了皮之外没有多余的肉，所以两颊和眼眶深深凹陷下去，露出了两颗冒着绿光的眼珠。
他们几乎可以说是秃顶，只有寥寥无几的几根头发还黏在干枯的头皮上，随着走动一下一下摇动着。
他们不说话，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以近乎挪动的方式，往那座山走去。
但越往前走，他们就越发干枯，脸上也显露出长安看不懂的惊恐。
这样的人有很多，但并不密集。
一眼望去，没有边际的冻原上到处都有他们的影子。
有的活着，有的死了。
死了的他们，或是半跪在地上，或是趴下去，或是站着环抱自己的身体，把头深深缩在臂弯里。
他们都死的很惊恐。
看着他们，长安心中的冷意越来越冷。
他突然有点害怕了。
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惊怖原啊，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走一遍。”
“得了吧，一辈子只能走一次，你想走也走不了。”
“其实惊怖原并不难走，难走的是怯懦峰。”
“连道祖都走不到峰顶，确实是难走。”
“何止道祖，夫子和佛祖不也没走上去。”
“但是他走上去了不是吗。”
谁走上去了？
请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