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和师兄都需要时间冷静冷静，来梳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我知道了师兄的心思，便再也无法像往常一样地面对他了，每次与他不期而遇，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但时间并未给我们这个机会，半月之后便是开司祭神的日子。全城的百姓都会涌进神祭司来祭拜神明黑羽。这几日更显得尤为忙碌。忙碌些也好，免得胡思乱想。</p>
这几日我帮师兄草拟了行司志，待他晚上确认后第二日我再誊写于册，之后再将我的草稿焚烧。每次师兄都会用红笔批注，哪句欠妥，哪里需要填充、删减，都会仔细依次列好。通常是批注的文字比我们一天的对话还要多。没事的时候我便窝在小厨房，研究菜谱，做了吃食趁晚间他不在的时候与行司志一起放入他屋，第二日早晨再将空餐具收回来。收回来的餐盘上师兄会放一小朵白兰花。这个季节还有这种花倒也是稀奇，我全当是表示感谢吧。</p>
第三日师兄给我们分配了任务，我只需在大殿中守着，为王公贵族们递递香火就好了，甚是轻松。他与我说话时神色依旧自若，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或者说，是像往常在外rén miàn前同我说话一样，冰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我看着他，心里恍然有些怅然若失。</p>
次日苏力青来了这里，查看是否已备妥当。依例第一天是王上祭神，第二、三天则是各位大臣，所以切不可怠慢了礼数。师兄派人叫我过去，顺便把祭神所用清单文册带过来。这清单文册当时师兄特意交代，誊写之后需细细研读，务必将每一项谨记于心里，以备不时之需。我推开殿门，发现苏力青正襟危坐于正堂之上，同行的还有宫中礼部的各大臣。气氛肃穆得让我甚是紧张。</p>
“小女吉雅塔拓叩见六王子殿下，叩见各位大臣。”我恭敬地行了礼，心里觉得无比尴尬。</p>
“起来吧。”苏力青淡淡地说。</p>
我拱手呈上了清单文册，苏力青翻了翻，对师兄说，“你来说吧。”师兄却答道，“我司所有文职都已正式移交给师妹处理。还是让她来说明吧。”</p>
我心里一惊，这是……当着众rén miàn给我一个合理的身份么？我抬头看着苏力青，苏力青脸上有一晃的愤怒，我想他是明白了师兄的意思。但实在碍于这么多人，不好发难，只得转头看着我。似乎在我脸上寻找着什么，我只得低头垂手，恭敬地站着。苏力青沉着声音，道，“什么叫正式移交？”</p>
“回禀殿下，祭司大人如今病重，而神祭司上下任务繁琐冗杂，臣能力有限，恐无法照顾周全，遂想分出一些细碎费时之务让自己可更加顾全于大局。思虑之后，只塔拓可以委任。因其已协理于司数年，视若家臣，甚为可信，且各流程要求了然于心，恐怕短时间内并无另一人可以胜过，遂将资料文案之事悉数交由她来处理。因是神祭司内部之事，所以并未章示，只入了档案，递交了吏部留档。”</p>
“什么时候的事？”</p>
“半月前。”</p>
半月前？那是师兄向我表白的时候……</p>
苏力青沉默了许久，场面上静极了，但我知道，苏力青的心里，一定被师兄掀起了怒涛。</p>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突如其来的身份，是长久留于神祭司的正当理由，如此，再没有人会质疑什么。托于这个身份，让我今天能站在这里，站在苏力青面前。我不管苏力青认为这是挑衅也好，宣战也罢，我只想告诉他，我需要一个机会，而我感谢师兄给我的这次机会。我将清单文册在脑海里大致过了一遍，便将香火、贡品、人员数量一一向苏力青及各大臣报备。又将流程、日程安排，人员分配情况，安保要求，钱财使用及紧急情况处理计划等做了细细说明。</p>
听着听着，苏力青的手架在了扶手上，不自觉地撑住了头，这是他觉得舒服的姿势。但脸上却渐渐蹙了眉头。我心里有点慌，不知是不是自己说得不甚清晰，只得顿了一下。苏力青似反应了过来，瞬间舒展了眉头，轻点了点头，道，“继续。”</p>
多半柱香的时间说得我口干舌燥。</p>
“启禀六王子，以上就是这次的各项安排。” </p>
“恩，辛苦了。”</p>
“此乃我神祭司份内之事，吉雅不敢妄称辛苦。”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p>
“各位大臣看看是否还有欠妥之处？”</p>
“启禀殿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宫内的一名礼司大人说道。</p>
“大人请讲。”</p>
“刚闻塔拓xiǎo jiě之报备，甚是调理清晰，思虑周全。只是……塔拓xiǎo jiě为女儿之身，不知安插在殿内侍奉是否妥当。”</p>
我低头垂首等着苏力青的回话，心里有些不忿。苏力青盯着师兄，道，“司官大人？”</p>
师兄顿了顿，缓缓说道，“我族自建族以来，只甲子神祭规定必需女子为神女，其余皆未规定性别，连司官亦如此。只因几届司官皆为男性，所以大家便理所应当的以为必定为此。然，非也。”</p>
苏力青半晌没有说话，我看见他暗自咬了咬牙，将目光又移了回来，“塔拓xiǎo jiě已正式任职于神祭司，必当一视同仁。青，也未觉不可。”</p>
那位大人赶紧说道，“还是王子殿下思虑周到，臣差点唐突了塔拓xiǎo jiě。还请塔拓xiǎo jiě见谅。”</p>
“大人言重了。大人也是为国家忧思，吉雅甚为理解。”我一边暗暗骂着自己真贱，一边说道。</p>
随后苏力青与师兄敲定了王上的行程安排，及各大臣祭神的时间。我便在旁边记录备案，一式三份。苏力青一份，礼司一份，神祭司一份。这之后便派小厮一一去各府送信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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