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吃完饭，我将苏力青送到门口。漫天繁星璀璨，我们四目相对。</p>
“别送了，门口就好。快回吧，冷。”</p>
“恩。路上小心。……我看着你离开。”</p>
苏力青轻轻地抱了我一下，我的身体有些僵硬，我好像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亲密的动作，手显得不知该何去何从。苏力青慢慢搂紧了我，我被他禁锢得挣脱不得，“我……喘不过气来了……”我挣扎着说。 </p>
“吉雅……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p>
“什么？” </p>
苏力青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我，低下头来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我今日觉得，你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一些我掌控不了的事情……” </p>
我不敢看他。我现在的思绪好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我抬起头来，却欲言又止。他一扫平时的威严,只像个无辜的受害者一样看着我。“苏力青……我……有点乱……我遇到了一些事情，我需要时间……”</p>
“什么事情？”苏力青不肯放弃，打断了我的话。</p>
“一些我原本忽视，或者早该想清楚的问题……我……”</p>
“我听不懂。”他再一次打断了我的话。</p>
我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能给你讲个故事吗？” </p>
苏力青点点头。我直视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从前……当然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兔子，它活了很久很久。突然有一天，它发现自己会思考了。于是它开始想：为什么我们要躲在草原的地洞里而人类却生活在暖暖的帐篷中？为什么我们食草而人类却食我们？为什么我们为过冬努力地储备着脂肪而人类却可以把我们的皮直接剥下来御寒？诸如此类的问题它想了很多很多。它去找人类谈判，但得到的都是嘲笑与讽刺。它越想越生气，便越觉得这样不公平。于是它召来了其它的兔子，跟他们说着它所能想出的各种不公。然后它说，我们起义吧，我们不能再苟活于世任人宰割了。终于，有一天的夜里，愤怒的它率领着其它兔子闯进了人类的帐篷，跳上跳下，把人类的世界折腾的乱七八糟。但是待人们反应过来之后，他们放出了牧羊犬。凶神恶煞的狗轻而易举地咬死了那些顽强抵抗的兔子，撵跑了那些滥竽充数的兔子。当然，那只会思考的兔子也惨死在狗的嘴下。但因为被消灭的兔子太多了，根本分不清到底哪只是它。很快，人类世界又恢复了平静。人类依旧住在暖暖的帐篷里，食着兔子肉，穿者兔子皮毛做的衣服御寒。许多年以后，又有一只兔子学会了思考，这次，它没有再游说其它兔子，而是带着一家老小永远地离开了人类居住地。”</p>
“我讲完了。”我静静地看着苏力青。</p>
“小兔子的故事……恩，你想问什么？”</p>
“如果第一只兔子来找你理论，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我等待着他的回应。我好紧张。</p>
他在思索。半晌，他说，“我不会嘲笑和讽刺他，但我会告诉它，闭嘴。或者，让它像第二只兔子一样，离开这里。”</p>
“它之所以会造反，也是觉得不公平……”</p>
苏力青看着我，眼里的目光慢慢变得复杂起来了。</p>
“天下本无公平。公平只是建立在利益互制的前提下。”</p>
“利益互制……”这四个字从苏力青嘴里说出来有如一把尖刀，一下戳中了我的软肋，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因为没有利用价值，兔子就被置于任人宰割的地位。但现在它拥有了思维和勇气，它便不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了。你难道没有想过或者他已经不能叫做‘兔子’了？它也是有价值的，可以为人所利用。”</p>
苏立青看着我，不置可否。他看了我许久，眼神慢慢严厉了起来，“为人所利用？它只会争取更多的权利，为自己、为其它的兔子。而兔子，就是兔子。人类，是不可能让自己的盘中餐来挑战自己的威严的。”</p>
“也许，它只是想让人们对这种生命存在进行尊重。它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玩物或者食物。”我有些生气了了，语气也渐渐咄咄逼人。</p>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吉雅，每个人都有相应的位置，我承认，跳出自己命运圈的可能是存在的，但是，越往食物链顶端走，这个概率越小。没有任何利益阶层会坐以待毙的。”</p>
“没有例外吗？”</p>
“我…不知道，”苏立青隐藏起了他的心思，只静静地盯着我，“但是有些东西，是争也争不来的……意气用事，总是不好的。你看，因为它的冲动，已经让无数只兔子丧了命。请问，这样的兔子，你是否会赞美它的勇敢，还是嘲笑它的以卵击石？”</p>
“你……始终站在人类的角度来看，所以看不到兔子的痛苦……它想要的……”</p>
“它想要的不过是与人类平起平坐。分食人类的食物，去找更弱小的动物去欺凌。不是么？”</p>
“它想要的，是与人类平起平坐。置于是否要分食人类的食物，是否会找弱小的动物去欺凌，我觉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p>
“你错了。但凡站在权利的顶端，这都是最后必经的路。而且，一山不容二虎。”</p>
我看着他，他把我逼到了死角。他看到了我看不到的地方，也想到了我想不到的地方。我有些落寞，我说着说着，就被他带走了，他的思想，一股脑地灌给了我，让我根本不容反驳。我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该怎样再继续这个话题。</p>
“你是要跟我讨论……王权的问题？”苏力青问道</p>
“怎么会！知瑝是王，便一直都是，怎么会有人来质疑或者挑衅。更何况是我。”</p>
“那……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想说什么……或者你想要什么……”</p>
我看着他，苦笑了一下，道，“我觉得，与你在一起，始终逃不出你布的局，不知不觉地就被你带跑了。连我最初的心思也忘了。早知如此，我应该开门见山才好。我要得，只是白首不相离，只得一人心。”</p>
苏力青有些微微地颤抖。他是理解的。他盯着我，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决绝，“吉雅……我的心，只有你一个人；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只能在权衡利弊的情况下给你最好的。这是我，以现在的身份，能给你的最大保证。”</p>
心如刀绞，但我还是点了点头，嘴里说道：“苏力青，我其实一直都明白，我也理解你的身不由己……我只是不甘心……我不想一直活在你的保护之下，或者一直活在你的棋局里……”</p>
“吉雅，政治之肮脏你无法想象。我没有办法把你推出去让你同我一起战斗。我只能选择我认为最安妥地办法，将你留在我的身边。不管我作何选择，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请你相信我。好么？”</p>
我笑了，笑着看着他。你是翻云覆雨的人，你调集了所有的资源，步步为营，直到自己周全。可是我，最后却沦为了旁观者，或者说是，一颗棋子。在你看来，我是很重要的棋子，可其实，在这场棋局中，是一颗真的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棋子。“可我愿意同你一起……”并肩战斗四个字还未说出，苏力青便打断了我，“吉雅！这世界上不是你愿意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必要的时候，你必须要学会妥协！”</p>
妥协……只有能力不足的时候，才需要妥协……这就是苏力青眼中的我……这样的我，本想得到你的支持，来证明我自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你……相信……不相信我吧？</p>
我俩相视半天，沉默无言。“……天太晚了，你该走了。”</p>
苏力青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地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转身离开了。看着他骑马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想，的确，只有势均力敌的爱情才是值得祝福的。看来，我在苏力青眼里没有做到这点。也许他觉得我有野心，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心被任何人轻视。</p>
“我，宁愿做一只只能活在第二只兔子心里的兔子……”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道。</p>
</p>
</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