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些时候了，睁眼的时候见苏力青正坐在我的旁边，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你坐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叫我？”</p>
他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慢慢地，半撑着身体，俯身趴在了我的身上，仿佛搂住我一般，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醒了，真好。”</p>
他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边，我微微一颤。定了定神，我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没事了，放心吧。”</p>
他缓缓抬起了身子，“疼得厉害吗？”他声音低沉，泛着哑哑的磁性。</p>
我点点头。</p>
“那位大夫的药很厉害的，很快就会好的啊。”</p>
我又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笑容送给他。</p>
“真坚强，我以为你看见我只会不住地哼哼。”</p>
我笑了，“怎么会。”</p>
“我问过大夫，他说你虽伤得凶险，但只要能醒过来，加以调息，就能很快复原。”</p>
“嗯，害你担心了。”</p>
“不是担心，而是害怕……我……从来没有如此地害怕过，比上了战场，还要让我胆战心惊……”</p>
“我很抱歉……我没想到背后会有一个人，是我太不小心了。”</p>
“不用道歉的。我也没想到，在神祭司内也会发生这种事。原是我们疏忽了。”</p>
我摇摇头，“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吗？”</p>
“知道，也不知道。”苏立青的神色有些凝重，“最想知道的，还是未解之谜。</p>
我疑惑地看着他，“我听不大懂。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一伙的是吗？”</p>
“不要管这些了，知道多了，不好。”</p>
我只得点点头。</p>
“我很抱歉，直到现在才来看你……”</p>
我摇摇头，“我懂的。”</p>
他看着我，脸上却透露着些许失望，“不，”他摇了摇头，“我……宁可你是埋怨我的……”</p>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p>
他欲言又止，“……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我很希望守护你的人，是我……我也很希望在你睁开眼睛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我……宁愿，是你，替你受这一切。我当时看你满身鲜血的样子，却连碰都不能碰你……我……再没有遇见过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了……”</p>
我的心里有些微微地发酸，如果我是他，站在这个位置上，也只能选择避嫌吧。“没事的。”我淡淡地说。</p>
“……吉雅，我发现，可能我一直都错了……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我的心很疼……我曾经以为，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我为你设定好一切，给你我认为最好的一切，你只需全盘接受便好。但现在我却发现，我喜欢你，就是希望在你皱眉时，我可以按照你所想的，尽力而为……”</p>
我看着他，心里泛起莫名的感动。可是，这种感动来得太迟了些。我笑了笑，或者说，我不想再争什么了。那句话，始终在我耳边萦绕，如一缕孤魂，让我避之不及，“我只能在权衡利弊的情况下，给你最好的……”</p>
“我……我并不想活成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在你保护下的弱者。我其实早已下定了决心，备足了勇气，以期能配得上你，并肩站在你的旁边。纵然我有软弱的一面，但也只会暴露在你的面前。我，很想得到你的支持……可是……我发现事情并不是我一厢情愿的样子……我不怪你。现在，我会站在你的位置上考虑问题……我……便没有什么理由再苛责你……”</p>
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委屈、悲愤、不甘，这些感情还是不分彼此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已在苏立青面前已学会了坚强，或者说是学会了隐瞒自己的感情……我笑着，嘴里说着没关系，心里却明明已难过地快哭了出来。也许多年之后，我会感激他来教会我如何成长的吧……</p>
苏力青没有再说什么，我有多伤心，他应该是能读出来的吧。许久，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吊挂在我面前。我一惊，慌忙地摸了摸脖子……除了厚厚的纱布,什么都没有。“没有发现不见了吧……”</p>
我的眼神暗了下来，我不敢再看他，尴尬地回答道，“……对不起……我……确实没有发现……”</p>
“……这是岱钦还给我的……”</p>
我猛地抬起了眼。</p>
“他说绳子是被刀割断了，掉在了院子里，所以捡起来还给我。”</p>
我……其实不太相信师兄说的这些，苏立青大概也如此吧……</p>
“他让我还给你……吉雅……现在我想把它交给你……”</p>
同样的话语，仿佛昨日重现，但现在心底，却不是无尽的甜蜜了。我瞬间明白了，师兄是在……逼我做个了断……</p>
我笑了，闭上了眼睛……眼泪却瞬间滑落了下来。许久，“对不起……”</p>
我到底是没有直面苏力青做一笔勾销的勇气……</p>
苏力青有些微微地颤抖，好像自言自语般，“我看那天他救你的样子，他搂着你的样子，我就一切都明白了……我从来没有看到那样的岱钦，一招毙命，手起刀落间没有片刻犹豫……”</p>
那样的师兄，定是被戳到了心窝，让他瞬间动了杀念；那样的师兄，我也从来没有见过……</p>
“其实，我很羡慕岱钦……又或者说是，嫉妒。”</p>
我有些微微的紧张……</p>
“我有很多话想问你，我也想听你说很多话，但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p>
过了许久，“其实我不甘心……岱钦从小同我一起长大，我俩情如亲兄弟……从小到大，他事事都让着我。我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或者只是畏惧着王权。原来……他心底真正在意的，却拼死也要与我争一争……可吉雅，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会面临怎样的生活……千夫所指？还是永无出头之日？”</p>
这些，呵呵……我抬眼看着苏力青，“你记得我给你讲得故事吗？”</p>
苏立青点点头。</p>
“我，永远只会是第一只兔子……为了我想要的……是不在乎的。”</p>
苏立青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也流了下来，“你们……真是同一类人啊……”</p>
他明白了……</p>
“吉雅，如果我当时回答你，面对第一只兔子的反抗，我一定会镇压，因为我们的阶级是对立的。但如果是你来反抗自己的命运，我一定会无条件地支持你，会不会就有不同的结果了呢……”</p>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多如果呢……”</p>
苏立青的眼神慢慢暗淡下去，满眼是无尽的悲凉……我不愿想什么如果，我只知道，错过一个人容易，有多少人就是在来回斟酌反复中失去了别人的心，我只想抓住那个眼前人。</p>
苏立青轻轻地俯下了身子，淡淡地说道，“吉雅，你给我下了一个套。我最后却是困在了你的棋局里。不过，你终于是得到了你想要的dá àn。但这个dá àn，是否如心所愿，你真的不在乎么？以后的路还长。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正确dá àn是什么。所以，任何如果都是真实存在的……”我听着语气不对，一股寒意袭来，苏力青被惹恼了，“这一辈子，我从来没有如此挫败过……我……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不过，在这件事上，我从不认为岱钦是对的，就像我从不认为自己是错的。我自觉只是方式方法不对，但对你的心，从未有过半分转变。如今知道了症结，我虽伤了你的心，但是，总会有药来对症的……我愿意奉陪到底……我，会等你转身的……乖，好好休息吧……”</p>
我猛地拉住了他，一阵钻心的疼痛向我袭来，痛得我连忙撤了力气，只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臂。我没有再给他任何机会，所以他愿意奉陪到底，同师兄，同我。他轻轻地把我的手放回了被和里，“我不会卑鄙到没有底线的地步……我，只是不甘心。”</p>
苏力青走后，我再也无法入睡，虽然很累，但脑子却异常清醒。子衿后来进了屋来，喂了我一些粥喝，虽然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却没什么胃口。我想起来坐会，但每动一下都是煎熬，必须得鼓足勇气才能稍稍地换个姿势。唉……</p>
“子衿你去歇歇吧，我想自己待会。”遣走了子衿，屋子里又是空荡荡的一个人。我在等着他来。等了许久，渐渐地意识又变得模模糊糊。隐约中，我又来到了那天的后院，我看见浑身是血的我被师兄紧紧地搂着。可突然，一把利剑穿透了师兄的心，也穿过了我的心……“师兄！”我猛地睁开了眼。</p>
心好疼……</p>
“做噩梦了？”</p>
熟悉的声音……</p>
“怎么哭了？”</p>
还好，缘分未尽，只是个梦而已……</p>
“不认识我了？”</p>
“我还在……一直都在。”</p>
我握着他的手，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心安了，便没有更多的力气来说些什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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