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一平被众百姓带着,走街串巷的来到一个个病患的家。对于每个病人,徐一平都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在病症出现之前,去过那里,吃过些什么。有的病人记得清楚,有些病人则记不清好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了。</p>
太阳下山,徐一平才结束今天的探访。白马早已经等到海枯石烂了,看到徐一平出来,欢天喜地跑过来用大脑袋蹭徐一平。徐一平却没心思跟白马嬉闹,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条条线索。一把推开白马的脑袋,蹲下去拾起一根树枝,便在地上开始画起来。</p>
他先写下一个‘一’,然后在‘一’上画了一条线,代表代号为‘一’的患者所去的地方。以此类推,徐一平一直写到二十四才停手。</p>
看着地上错综复杂密密麻麻的线路图,徐一平有些头疼。瞪大眼睛仔细观察,最终发现这二十四人大多经过了一处水井。这口井徐一平也听那些病患家属说过,是近些月新建的。别人出钱,县城里的大伙儿出力,只不过因为离县城有些远了,所以很少有人去那里打水。</p>
徐一平想着这口井或许有古怪,便趁天还没黑下来,骑着白马出了县城,去往那口水井。</p>
他前脚刚走,武灵巧几人后脚就到了。县令正在和妻子女儿吃饭,衙役便走进后堂通报说:“大人,外面有人求见。”</p>
“不见不见,就说我不在。”县令闷头扒饭,含糊不清地说道:“没看见我正在吃饭吗?”</p>
“大人……”那衙役抹了一把额头冷汗道:“是天监局的人。”</p>
县令用力将嘴里那口饭吞下去,幽幽看了一眼那衙役,放下碗筷,陪着笑脸对妻子说:“夫人,我……”</p>
“去吧。”县令夫人笑着说道。八岁的女儿则是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父亲。</p>
县令有些愧疚,自从彬县出了这档子事以来,自己都没怎么陪家人一起吃过饭。好不容易今天忙里偷闲,没想到正巧赶上天监局的人来了。县令有些头疼,于是便跟着衙役来到前堂。</p>
武灵巧一行五人一人坐着一张椅子,等到县令从后堂出来,五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县令。这让县令莫名其妙的老脸一红,他想起了自己以前求学时迟到,进了学堂里迎接他的也是这种眼神。不过县令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动声色地对着几位天监局jǐng chá点头,笑着拱手道:“欢迎各位来彬县,我是彬县县令赵问知。”</p>
那个在县令眼中感到奇怪的铠甲人站起身,冲着县令抱拳一礼道:“天监局监察史武灵巧。别的就不说了,我们来此便是解决那怪病,现在不要客套了,请县令大人将情况与我们细细说来吧。”</p>
县令点了点头,从公堂高出桌子上翻出一份卷轴,递给武灵巧道:“知道你们肯定会来,我便整理了这份卷轴,详细的情况我都写着卷轴里的,你们看了大概就会知道了。”</p>
武灵巧接过卷轴,细细读了起来。</p>
“新历二十八年夏,县南一户人家突发怪病。双腿十数日内竟变为婴儿般。随后十几户人家亦患此怪病,再其后又数十户。患病者无法行动,如无双腿一般。月余便百户人家家家有人得此怪病,患病者不堪折磨,自杀、绝食者不在少数……”看到这,武灵巧大概明白了。于是便将卷轴递给坐在自己身边的刘佩,说道:“县令大人,可否带我去看看患者?”</p>
刘佩将看完的卷轴递给周小二。</p>
县令坐在公堂最上端的座位,笑着点头:“这是自然。”</p>
此时便听见县外大鼓被人敲响,县令面色一变,沉声道:“带进来。”便又衙役出了门带那击鼓之人进公堂来。</p>
来的是个妇人,三十来岁,姿容平庸。妇人一进来就跪下,哭道:“县令大人,我儿子不见了……小顺不见了……”然后便伏在地上痛苦。</p>
县令认识这个妇人,刘大黑家的媳妇儿。月余前自己去一家家的探访患者时,便见过她。对这个任打任骂的妇人,还有那个十分孝顺的小孩子,县令是印象深刻啊。于是县令便轻声说道:“刘夫人,你先别急。慢慢地说,小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走之前可否与你说明去处?”</p>
妇人抽泣着抹了一把眼泪,道:“民女也不知道……今天小顺带来了一个道长给拙夫看病,民女带着道长到屋子里给拙夫看病的一会儿功夫,小顺就不见了……县令大人,求求你帮我找找我儿子吧!”</p>
“这是自然。”县令点头,然后便吩咐衙役道:“你带二十人,去彬县附近找找。再让孙达明带上十人,在县里找,现在就去。”衙役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走出去叫人了。</p>
一旁的武灵巧有些恍惚,妇人说到的道长,让她想起了那个……该死的臭道士……武灵巧的小脸有些发烫,好在有面甲掩盖,没人看出来。</p>
武灵巧出声对那妇人说道:“刘夫人,能不能带着我们去你家院子看一下,没准就能找到些蛛丝马迹?”</p>
妇人有些犹豫,看向县令。县令笑着说:“让他们去吧,他们都是专业的。”于是妇人便告了退,带着武灵巧几人回到了自家的小院。</p>
进了院,黄奇四处打量一眼,然后便直接走到一处稍微隆起的土包旁问道:“这是什么?”</p>
妇人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是……外人发脾气时摔碎的碗碟碎片,小顺都埋在这里。”然后双眼又红了。</p>
自己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先是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就没了,然后是自己丈夫得了这种怪病,好不容易来了个活神仙般的道长,让自己和丈夫看到了一些希望,唯一的儿子小顺又失踪了。</p>
黄奇绕着小土包绕了两圈,然后朝屋里方向走去,再然后便跑了过来,一直跑到围墙边上。轻轻点头,然后转头看着众人笑道:“明白了。”然后便走到土包旁说道:“小顺一开始是在这埋碎片的。”说着做了个铲子铲地的手势,“埋好了碎片后,小顺便要进屋找你们。”一边说,一边往刘大黑所在的那间小屋走去。“但他还没进屋,就在外面听到你们说话——我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反正他听到那句话之后,便一路跑了过来,翻了墙出去。”说完,对着武灵巧说道:“武老大,要不要继续找下去?”</p>
“你怎么知道小顺听见屋里人说话的?”周小二疑惑道。</p>
黄奇耸了耸肩,这个动作是他和徐一平学的,他觉得十分的潇洒,说道:“说实话,这是个常识。这种门,隔音效果都不太好。”</p>
武灵巧点点头道:“你们四个一齐去吧,我自己在这边就好。”于是黄奇点点头,直接翻了墙出去。刘佩则优雅许多,脚尖一点地便跃了过去——如果忽略掉她嘴里叼着的桂花糕的话……</p>
周小二和阮虎也翻了墙出去,此时院子里便只剩那妇人和武灵巧。妇人感激地对武灵巧说道:“民女谢过……大人。”</p>
武灵巧摆摆手,正要说话,那妇人又说道:“天色已晚,若大人不嫌弃,寒舍还有几间小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武灵巧想了想,今天也许没什么进展,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天再说吧。至于刘小顺,武灵巧相信黄奇会找到的,如果这点本事都没有,天监局的名头就是个笑话了。</p>
于是武灵巧便点头道:“只能如此了。”</p>
妇人便领着武灵巧来到一旁一间小屋前,走进去简单收拾了一番,还抱了一床被子过来。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寒舍简陋,大人且就付着吧。”武灵巧便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然后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刘夫人,我……我想洗个澡,不知你家有没有木桶……”</p>
这都是惯的臭毛病,一天不洗澡就浑身难受。</p>
妇人一愣,然后点头道:“有的有的,我去帮你取来,然后我再去烧水。”</p>
武灵巧摘下头盔,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洒落下来,她甩了甩头发,将头盔放到一边,说道:“我与你一起去吧。”</p>
妇人又是一愣,然后有些自惭形秽。眼前这个女子摘下头盔后的容颜,是她生平仅见。妇人点了点头,带着武灵巧来到院子里一间地方不大的小房子里。小房子里全是一些扫帚、拖把,还挂着一些抹布,门口便摆着一个半人高半人宽的木桶。</p>
武灵巧一只手拎着木桶回了屋,不一会儿,妇人便端来热水,调试好水温后,妇人退了出去。武灵巧将铠甲脱下,放在一边。轻轻咬着嘴唇,脱下仅剩的贴身衬衣和肚兜,坐进了木桶里。</p>
武灵巧舒服地shēn yín了一声,几日几夜不停奔波,路上她一次澡都没有洗。她都感觉自己身上有那种汗臭味了。想到洗澡,就想到那天在山上的池塘,就想到那个臭道士。武灵巧咬牙切齿地胡乱拍了拍水面,然后把头缩到水下,只露出眼睛以上的位置,怔怔盯着眼前木桶的边缘。发了会儿呆,武灵巧便认真地将身体各个部位都用水搓了搓,感觉洗的差不多了,便从木桶里站起身,拿起毛巾擦拭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p>
啪,门被推开了。武灵巧抬头望去,愣住了,手中毛巾掉进木桶,**娇躯被推门之人一览无余。</p>
咚,门又被关上了。推门那rén miàn无表情地关shàng mén,看着这间小屋的门,又看了看小院四周的屋子——我应该没记错啊……那就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那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把推开门,还是那副景象……粉葡萄……嗯……没森林?那人细细瞧了眼,然后又关上了门,背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满头冷汗。</p>
太刺激啦!</p>
“徐一平!”</p>
小小县城的天空上,传来女人夹带着哭腔的悲愤尖叫。</p>
缘,妙不可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