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水声潺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安渡若在雪城的第一天，就是在她的小房间里度过的。窗外开始出现太阳，积雪也就开始融化。
于是原先被掩盖在白色的雪渍下的——雪城的原貌，开始露出峥嵘的头角。
漆黑的石块垒起碉堡一样的作战台，其上有巡游兵在驻守。而山体上则是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沟壑，其间流淌着融化的雪水。
安渡若所听见的水声就来于此。
对这雪城观摩得愈仔细，安渡若对于北狄固有的观念便会改变几分。
好像……并没有那么野蛮落后？
他们一样拥有先进的文明，只是因为地处北方，故而生活方式有所不同罢了。
随后阿兰就来了。
阿兰是一个闲不住的主，虽然“博览群书”——她的原话，但是阿杜马的王宫她还就真的没见过。于是她就拉着安渡若出了房门，到外面去转转。
雪城的王宫位于苍梧山的中央石柱的顶端，也就是苍梧山顶下面的一部分，完全是从石头里一点一点地凿出来的，每个宫室之间都完美地嵌合着。
鬼斧神工。
阿兰拉着安渡若在长长的甬道里跑着，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说来也奇怪，偌大的皇宫里，除了她俩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人了。
“若姐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走到甬道的尽头，发觉并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后，阿兰叹了声气，忽地灵光一现转头说道。
安渡若也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便点头应允了。
于是阿兰便拉着安渡若出了王宫。
王宫的守卫见到她们两个，都发出了“嗤”声，不情不愿地放了行。
怕是巴图胡宇特意吩咐过的。安渡若思忖着，也就放下了心。
绕着石柱上的台阶盘桓了许久，广阔的视野才慢慢变得狭小下来。她们已然来到了石柱之下。
这里是喧闹的居民区，混杂着腐肉与熟肉的香气，总之是一种让人闻起来很不舒服的味道，安渡若第一时间捂住了鼻子。
阿兰见状，“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若姐姐你可要忍住，这儿环绕的都是这种味道。不过闻久了你也就习惯啦。”说着，仍旧拉着她朝前面走去。
居民区人流熙攘，为了不引人注意，安渡若出来时特意寻了个斗篷盖在自个的头上。她的发色实在是太显眼了些，能遮住一点就是一点。
不过碰到人时，安渡若还是一如既往地佝偻着背，有些胆怯的意味，阿兰看了只管哈哈大笑。
然后再外围就是市场了。
安渡若看到周围的景象时，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马匹，那么大的羊——只要是她所认识的事物，这里售卖的都比她认知里大一号。
不，大很多。
可能北方只有这么大的才能好好生存下去吧，人也都是高高壮壮的，除了个中的女子娇小一些。
走马观花之时，安渡若感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
一个高高壮壮的女性，虽说脸的轮廓有些不可描述，不过胸前硕大的两团肉应该还是能够说明一些事情的。她适才撞到了她的肚子上。
她收回刚才说女子娇小的话。
忙说对不起，忽地想到这是琅朝的语言，忙噤声。
后被阿兰大力一扯，迅速往人群里冲去。
恍惚间，她听见后面有人大声喊道:“魔女！”
是刚才她撞到的那个人。
而后只听见轰隆隆的脚步声，许多人整齐划一的脚步才能制造出这样的声音。
她们在追她？
幸好阿兰反应得快。
一处牛棚的后面，角落处。两个女孩大口大口地呼气，显然是累坏了。
“若…若姐姐，我觉得我还是不该把你带出来。她们应当是另一个部众里的人，今天才打猎归来。你回来的时候她们不在，所以阿杜马所做的他们并不知道。”
阿兰喘了一口气，说道。
安渡若扶额，没想到遇上了这等麻烦事，早知道……哪里有什么早知道，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出来冒头被二叔卖了！
于是安渡若便停止了回忆，定声道:“出都出来了……”
“那个地方在哪儿啊？”
“若姐姐你还真是镇定。”阿兰站起身来，说道:“今天是我们北王国一年一度的杀牲日，在雪城东门有一场盛大的歌舞表演呢！”
忽地有一个人从牛棚后面钻了出来，是个中年男人，操着一口蹩脚的北王国语言说道:“你们是谁？在我的牛棚里干什么？”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轻快地跑了出去。
而后好像是前路有人在找她们，于是又飞速地跑了回来，对那牛棚主人尴尬地笑笑，朝着反方向去了。
中年男人挠头，不明所以地继续手中的活计。
穿过一条一条的街道，似乎是过了很久，前面终于是露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光彩来。
因为雪城位于山中，故而终年不见日光。除了从山上开出几个大豁口用于城中所有人的照明外，其余的皆是用牛油或者其他牲口的油熬制成的灯做照明用具的。
平民并没有那么丰厚的家产用于支撑照明的费用，只是借着那几个大豁口的光芒勉强维持一下生活作息罢了。所以她们在穿过街道的时候，也就只能半看半摸索地走路。所幸阿兰方向感极强，她们才不至于迷了路。
而杀牲日歌舞大会之地，雪城东门，是一个偌大的广场。这里是专门辟出来用以举办重大节日huó dòng的。
而后两个小女孩隐匿于人群之间，凭借着身形的娇小，倒是很快地就蹿到了人群前方，那最靠近广场的位置。
安渡若看到了广场中央的祭坛。
祭坛硕大，漆黑。其上镌刻着复杂混乱而晦涩的文字，以一种极为古朴的形貌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其中跳动着幽蓝色的火光。
看起来神幻至极。
“阿兰，那是什么……”不知为何，安渡若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阿兰听声，向前面望去。
数十人慢慢登上了祭坛的周围，每人手捧一个盘子。盘子之上，盛放着牛头马头之类的牲口的头颅。
而后一个祭祀模样的人从祭坛后方跳着诡异的舞步慢慢走了出来。手中是一个铃铛，摇來晃去之间，发出令人脊背发麻的声音——至少安渡若如此。
而后铃声戛然而止。
铃声一止，祭祀便开始咏唱一些谁都听不懂的语句，听阿兰说是与神对话的语言，只是安渡若看了看周围，人人都是一知半解的模样。
管他说什么。
“杀牲！”
祭祀一声令下，那祭坛旁边的几十人便将手中盘子上的物事倾倒于熊熊燃烧的幽蓝火焰中。
火势突然变得巨大起来，隐隐有了蔓延出来的趋势。
而那几十人却丝毫没有退缩的迹象。
安渡若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一直没有说话的阿兰忽地在此刻出了声，伏在她的耳畔，只用她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道：
“若姐姐，接下来的一幕有点血腥。你可以闭着眼睛……在那之后我们就可以欣赏舞蹈啦。”
少女的好奇心总是越遏制越大的。
于是安渡若还是睁着眼睛。
忽地，那几十人都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陶瓶，从中倾倒一些液体出来，抹在自己的身上。
火势越烧越大。
那些液体是油吧……安渡若这么想道，于是她便眼见着那蔓延出来的火星突然蹿到了那些人的身上，瞬间蔓延至全身。
只是诡异的没有惨叫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的呼喊——
“真神！我北地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神！我愿意陪伴您左右！也希望您福佑北地，永生永世！”
“真神！我北地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神！我愿意陪伴您左右！也希望您福佑北地，永生永世！”
……
听着这些声音，安渡若心里无比复杂。倒是旁边的阿兰镇定无比。
“若姐姐，杀牲日宰杀牲口是必经的流程。同时——人也是牲口之一。他们会到神的身边祈愿我们的平安的。”
安渡若只是逐渐感觉自己失去了听的能力，只能看着那些火焰中的人儿张口闭口不断重复，随后在火焰之中逐渐化为烟尘。
野蛮……
血腥……
安渡若闭上了眼。
随后激动人心的舞蹈环节悄然来临。祭坛上的火焰跃动着，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模样。只是刚才它肆虐的景象已然烙印在安渡若的心中了。
可是——
阿兰见安渡若的神态有些奇怪，忙问道:“若姐姐，是吓到你了吗？”
“没有啊……只是需要熟悉一下。”
安渡若抹掉额头上涔涔的冷汗，对阿兰微笑道。阿兰见了，虽觉得奇怪，不过还是歌舞更加的吸引人。于是疑惑了一会儿，便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广场之上奇妙的歌舞中去。
安渡若慢慢地往后退，出了人群之后，不顾一切地向那最亮的地方奔去。那是东门，那是雪城的出口，即使外界是她不可知的世界，她仍想着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她曾经认为能够与琅朝并驾齐驱的相似的文明——
其实还是野蛮与血腥充斥的北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