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来了十万士兵，将帝都各个出口全都封死，巨大的青澜帆在东城外停泊。</p>
东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就见数十道流光从天空划过，降临在青澜帆之上。</p>
这些人是乾坤宫与内宫中的高手，领头的乃是天魁方希汉。</p>
他抬头望向那根主帆之顶，“归墟。”他反复在嘴里嚼着这两个字。那地方，他在刚证道时去过一次，但也只是在归墟边缘转了转。</p>
去过，才知道那里的恐怖。想抓五爪金龙？呵，天方夜谭。</p>
他转着一串从白松寺取来的佛珠手串，心里暗自算着时辰。</p>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温若筠领着外宫的二十人来了。</p>
方希汉对站在身边的船长说道：“人以来全，扬帆吧。”</p>
那船长一声高呼：“扬帆！启航！”</p>
哗！</p>
数十张巨帆瞬间张开，无风自鼓。</p>
二百余丈的巨船缓缓升起，扬起遮天飞尘。</p>
船越升越高，底下的帝都越来越小。曲经年拄着船舷向下看去，不由得心生一股无力之感。</p>
天有多高，万物就有多渺小。</p>
升到高处方能体会，诸天之下，众生皆为蝼蚁。</p>
青澜帆上下共有五层，除去其中的机关要处，能住人的屋子也有八百多间。</p>
方希汉说了一句：“自行寻找住所吧。”便不再讲话了。</p>
众人陆续散去，直到甲板上只剩下了方希汉与温若筠二人，他才说道：“我在此，先恭喜温宫主了。”</p>
温若筠嗤笑道：“有何喜事，我自己都不知道。”</p>
“从东海归来之时，就是温宫主成为地魁之时，这还不是喜事？”</p>
方希汉说完，温若筠拉长调道：老方，你还真是圆滑。”</p>
方希汉静默不语，此次去东海，这满船的人，能让他仰仗的，也只有温若筠一人了。</p>
船舱里，曲经年与曹良人到底层寻了两间屋子。</p>
在进去前，曲经年将百宝袋中的灵石分出大半给了曹良人。</p>
曹良人见到如此多的灵石，虽惊讶，但是一句话都没问这灵石的来路，曲经年颇喜欢这种感觉。</p>
进屋后，曲经年径直躺在了床上，他侧头看向窗外，有几朵白云掠过。他长呼一口气，神清气爽。</p>
正当曲经年想蒙上被子，补个觉时，他的肚腹内就开始翻江倒海。</p>
曲经年翻身坐起，他内视腹中，顿时脸色一变。</p>
当日曲经年出了灵脉后，并没查看自己的罡泉。</p>
现在一看，本来黑白分明的罡泉，现在竟成了一汪血水。那血水里还有一小小鲲鹏正在翻滚，他自是大吃一惊。</p>
过了片刻，他平静下来。想起昨日在淑华院中罡泉的异动，心中明白了几分，莫不是这罡泉在向他讨吃的？</p>
想到这里，曲经年取出了块灵石，握在手中。</p>
澎湃的灵气流入体内，汇于八脉之中。</p>
正当曲经年想将灵气化入罡泉之时，异变突生。</p>
只见罡泉中的那鲲鹏虚影张开了大口，无数灵气不经曲经年的控制，疯狂涌入了曲经年体内。</p>
眨眼间，那块上等的水灵石就被吸成了块透明的废石头。</p>
曲经年大口喘着粗气，刚才这一整块灵石的灵气在他体内流动，这让他有些吃不消。</p>
但显然，只有一块灵石，曲经年体内那罡泉并不会善罢甘休。那鲲鹏的吸力越来越大，隐隐有吞噬五脏六腑之感。</p>
曲经年不敢怠慢，接连取出几块灵石供其吸取。不到片刻，这腹内鲲鹏已经吸收了五十多块灵石。</p>
“娘的！”</p>
曲经年虽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这体内的罡泉宛如一个无底洞，不知还要投入多少灵石才能将其喂饱。</p>
“老子不伺候了！”</p>
曲经年一声怒喝，他操控体内那两枚剑种向罡泉中的那鲲鹏杀去！</p>
鲲鹏正在长大嘴吸收灵气，哪儿料的到曲经年会来这一招。</p>
一个不小心，坎离二剑就将其身体贯穿。鲲鹏当即闭上巨口，潜入罡泉之内，吞噬之感也随之消散。</p>
但曲经年可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哪天他睡觉时，这鲲鹏就会潜上来，将他生吞活剥。</p>
抱着斩草除根的心思，坎离二剑瞬间遁入罡泉之中。</p>
罡泉翻滚，一鹏一鲲破泉而出，坎离二剑紧随其后。</p>
曲经年一声低喝，罡泉中的血水化成百道血箭激射而出。</p>
匹练交织，一张血色大网笼罩于罡泉之上，拦住鲲鹏去处。</p>
冰火两重天，剑芒四射，绞杀鲲鹏于血网之中。</p>
鲲鹏乃是上古神兽，虽只剩一丝残灵，又岂是现在的曲经年所能应付的。</p>
大鹏张开巨爪将血网撕了个粉碎，巨鲲张开巨口将坎离二剑吞入腹中。</p>
曲经年眼前一黑：“他娘的，完蛋！”</p>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曲经年自然也知道。</p>
他又快速调集罡气变化成百般兵器，拦住那鲲鹏不向五脏六腑冲去。</p>
鲲鹏虽有片刻停顿，但仍是一往无前。</p>
忽的，一条黑色藤蔓出现在曲经年体内。一见这藤蔓，那鲲鹏竟是瑟瑟发抖。转身一个猛子，扎进罡泉之中。</p>
曲经年暗自心惊，他这身体里，到底住了多少怪物。</p>
这鲲鹏虽潜入罡泉之中，但这黑藤却丝毫没有要挺手的意思。</p>
藤蔓如黑雷闪过，狠狠鞭挞在那罡泉之上。</p>
霎时间，血罡四溅。</p>
那鲲鹏好似在痛苦呜咽，在罡泉中不住的翻滚着身子。</p>
也不知抽了多少下，等那黑藤消失时。曲经年的腹中的罡泉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淡金色圆球。</p>
曲经年头痛不已，他试着从这圆球中调动罡气。</p>
“啪！”</p>
一声脆响，那圆球寸寸龟裂开来。</p>
哗啦一声，一注清水从球中流出。清水汇聚，重凝罡泉。</p>
那碎开的金球落入罡泉之中，化成一黑鲲，一金鹏，分列两边。</p>
罡泉旋转，周而复始。</p>
曲经年苦笑一声，万幸，这条命算是保住了。</p>
突兀间，那鲲鹏张开巨口，吐出了两枚剑种。</p>
剑种升起，重悬于罡泉之上。</p>
这次算是因祸得福，曲经年体内的经脉经过灵气冲刷现在变得坚韧无比。</p>
他那罡泉虽有些变化，但其运转也于之前大同小异。只不过，比以前更多了几分杀伐之气。</p>
曲经年觉得头脑昏沉，转头便睡下了。</p>
青澜飞行的速度极快，从帝都到东海，再从东海到归墟也不过十天左右的时间。</p>
于此比来，曲经年那名为咫尺天涯的飞爪倒像是个笑话。</p>
空中寒冷异常，这万丈之上的高空，比地下的隆冬腊月还要冷上几分。</p>
出来之时，宫中早有提醒，每人都备上了几件厚衣服。</p>
夜幕降临，群星闪烁。</p>
曲经年披着件灰白色的狐皮裘子上了甲板，甲板上只有零星几个外宫子弟在惊叹这空中奇景。</p>
曹良人上身套了件小夹袄，立在船舷边。</p>
曲经年走过去，呼出口哈气，搓手道：“你不冷？”</p>
“到了天上才知道，无论站的有多高，那璀璨的星辰，都是遥不可及。”</p>
曹良人答非所问。</p>
曲经年拉过她的左手，冰凉瘦弱。</p>
曹良人手微微缩了一下，没有挣开，也就作罢了。</p>
曲经年笑道：“不就是星星吗，我给你摘下来。”</p>
曹良人抬头微笑：“经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天下全都变了样子，你会怎么办？”</p>
曲经年说道：“变成什么样？”</p>
曹良人轻声道：“变成，对于你来说，最坏的样子。”</p>
曲经年嘻嘻笑道：“最坏有多坏？”</p>
曹良人欲言又止，突然有人喊道：“流星雨！”</p>
曲经年往后看去，果然，万千流星从天而降。</p>
这场流星雨似梦似幻，但又那么真切。</p>
他回头哈哈大笑道：“我帮你把星星摘下来了！”</p>
曹良人也跟着一起笑，但曲经年没有看出，她的眼中一片死寂。</p>
星陨。</p>
大央将有明星，陨落。</p>
曲声河在屋里孤零零的坐着。</p>
守着屋里一块牌位静坐一夜，曲声河这十多年中大多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p>
二十年前，吴州的江湖里出现个，着黑袍，骑飞马的倜傥剑客。</p>
他每行一处，不是去挑战江湖好手，就是去劫富济贫。</p>
当时黑侠这个名号，传遍了吴州这地界，一时间引为美谈。</p>
直到那武魁大会开始，人们嘴里谈论的都是“黑侠”二字。</p>
那一年的武魁大会，格外精彩，既有面冠如玉，身姿倜傥的黑侠。又有持剑而立的绝代佳人，白不二。</p>
最后的决战，剩下了白不二与黑侠二人。</p>
犹记得那年，平延城的二十里长街被围的水泄不通。</p>
人们从千百里外的小镇子赶来，就是想看看这两位绝世侠客。</p>
决战，黑侠输了，白不二成了武魁娘。</p>
那一年，有两人想娶白不二。</p>
一个是黑侠，一个是曲正阁。</p>
尽管白不二知道，那场决战，要不是黑侠处处让她，她是赢不了的。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曲正阁，黑侠仍记得白不二临走时对他说的话：“你是侠客，但不是英雄。”</p>
至此，吴州少了一个黑袍侠客，多了一个黑衣藩王。</p>
曲声河最后看了眼那写着白不二三个字的牌位，最后一眼，就最后一眼。</p>
“白姑娘，你跟曲正阁的儿子，长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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