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陆衍道：“不如我潜到她帐下去打探一番，反正这几日女皇尚且还在调适阶段，我只要隔一段时间回来给她输血就行。定国那边等不了太久，这件事早了早好。”</p>
云溯侧目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素烟，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道：“可以，只是你也需谨慎些，万不可受伤或是中毒，素烟体内输了你一部分的血，如今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只要再输两三次便能真正痊愈，苏旻这边我也会增派人手协助你们。你去苏岂帐下调查可与他们联系，到了输血的时候，我也会让他们通知你。”</p>
说着，云溯似乎也觉得亏欠陆衍良多，见她身上有伤还不忘为他们分忧，明明是他把他们卷进了这个烂摊子，却得到他们如此努力的帮助，云溯原本冷漠充满算计的内心第一次有了动摇。</p>
只见他一拱手，恭敬地冲陆衍一鞠躬，谢道：“素烟的病，多谢你了。”</p>
过了两日，陆衍带着梁尚克为她特意制作的miàn jù到了黎国北部靖州的一座边防大营。</p>
蹲在菜堆里用手挠了挠结痂的伤口，旁边立时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拍落。陆衍侧目看了一眼同样带着miàn jù的时甚，默默无语，也不知这时甚是怎么了，最近总喜欢跟在她身边，想个管事嬷嬷一般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听她说要来戍边大营调查苏岂，立时也要跟来，还借口道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毕竟女皇还需要她的心头血来治病。</p>
见他一再坚持，陆衍也无奈，反正其它地方都已经有人在了，他要跟着便也让他跟着吧。</p>
将被打的手收回，陆衍一面摘着菜叶，一面细细思考。那天之后一早苏旻果然向女皇调请御京卫护送军饷，其中就有白露凝，所以早有准备的白露凝立时便道身体有恙，难以长途跋涉，这才抵消掉了，随后梁尚克传来消息称自己已经成功混进了苏府，还说根据线报，苏岂在靖州一带边防大营，陆衍知道之后便抓紧时间到了这里，找了个火头军的职位在军营里面待着，一面秘密调查苏岂的下落。</p>
陆衍身上有伤，这两天时甚都不肯让她出去打探消息，只要她留在营中静养，这可真是让陆衍几乎是要闲出病来了。不过这也有好处，便是她可以有时间在伙房里跟那些士兵打好关系，毕竟就时甚的个性来说，要他跟旁人说上半个字都是件艰难的事情，甚至让他去打探消息都让陆衍觉得不太靠谱，好在时甚虽然个性沉默冷淡，但怎么说也是赤鳞骑的人，打探消息是他的基本功，多少还是能应付得过来的。</p>
将手上的青菜摘干净，伙房的领头兵陈大娘便出来催促道：“陆福、陆喜，你们的菜摘干净了吗？等着炒呢！磨磨唧唧地什么时候能干好！”</p>
这陈大娘年近四十，生的虎背熊腰，个子略比陆衍要矮上一个头，可声似惊雷，每次她一讲话十里以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陆衍跟时甚化名陆福陆喜，假称是两兄弟，家中无粮钱，只能参军混口饭吃。陈大娘见陆衍干干瘦瘦又有伤在身，便十分嫌弃，时常派一些粗活给他们干，除此之外也没怎么为难他们。</p>
听见这熟悉到出耳茧的声音，时甚下意识地便皱起眉头，陆衍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一面堆起笑脸，将菜篓提起，笑道：“好了好了！我们这就拿进去，陈大娘别生气，若是因着这点小事气出皱纹来，岂不是我兄弟二人的罪过了，莫气莫气。”</p>
陈大娘虽然嘴恶，却也是个女人，爱美自是天性，更何况陆衍这话说的灵巧，一下子便将她满肚子的怒气都消了个干净，抬手抚了一下眼角，哼了一声，道：“这次暂且绕过了你，要是再这般磨磨蹭蹭，小心你们两小子的皮！”</p>
说着还不忘伸手戳了一下陆衍的脸蛋，调戏一把，陆衍连忙腆着脸唯唯称是，跟时甚打了个眼色，便拿着菜篓进了伙房。这边陈大娘得了奉承，又揩了一把油，心中舒坦，暗道这小子看上去细皮嫩肉，却也有几分姿色，皮肤水灵嫩滑，倒是个清秀标致的人儿，只是这身子委实弱了些，只怕活不过二十，倒是有点可惜了。</p>
抹了抹方才戳陆衍的手指，陈大娘心中盘算了一会儿，这才举步走进伙房。今日大将军要宴请诸位将士，要烧的饭菜还有许多，这小子还是等过几日再收拾也不迟。</p>
是夜，陆衍跟时甚忙了一天，尽管大部分事情时甚都帮她做了，可陆衍还是觉得浑身疲惫，不似以前那般轻松，想来必是因为输血的缘故。她来前为了保障女皇有充足的血液补充，又抽了一袋血交由云溯保存，这样在她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里就不需要再回去输血了。只是这样对她自己而言多少还是造成了不小的负担。</p>
躺在床上缓解疲劳带来的头晕，陆衍还在心里不住地合计着这几天时甚收集回来的情报。从这些情报里，陆衍得知在苏岂的军队之中其实遍布苏旻的眼线，苏岂的副帅刘悦丞本是苏旻年轻时的部下，苏岂在外征战之时，都是由她来统领这个军营事宜，有时对于苏岂的一些决策也会提出不少自己的意见，甚至还有几次这个刘悦丞还当众驳回了苏岂的意见，可以说她是这军营之中真正做主之人也是不为过的。</p>
除了刘悦丞以外，靖州军营之中还有不少高级将领也都是苏旻安排进来的，他们大多与刘悦丞是一伙的，时常会对苏岂的决定提出意见，弄得苏岂颇有些郁闷。</p>
这些情报对于陆衍而言倒是件好事，至少证明了在这靖州军营里，苏岂并非是真正能够做主之人，这倒是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只是该如何利用还需要从长计议。</p>
次日一早，陆衍又是在陈大娘雄壮的吼叫声中醒过来的，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就见时甚早就已经起来了，坐在房间正中的桌子边吃着早饭。</p>
陆衍起身更衣洗漱，过来的时候就见他已经给她盛好粥了，低头一看竟然还是红豆薏仁粥，一边还有一碗蛋羹，陆衍坐下来看了看时甚手里的白粥，疑惑道：“这红豆粥跟蛋羹是从哪里来的？”以陈大娘那等斤斤计较的个性，是绝不可能给她开小灶，所以这粥的来源绝对不寻常。</p>
时甚看了一眼陆衍，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道：“我做的。”</p>
陆衍闻言一惊，赶紧问道：“红豆哪儿来的？鸡蛋呢？你不会是偷偷在厨房里做了拿来的吧？陈大娘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你我的皮！我不是警告过你要小心些的吗？”</p>
陆衍心中大呼要倒霉，但见时甚吃得平静，心里越发无奈起来。</p>
时甚见她皱着眉头却不吃粥，伸手将粥推到她面前，低声道：“我方才在厨房看见锅里有这个，所以才偷偷带了一份回来，没人看见。”</p>
陆衍原本还在气头上，见他一脸委屈实在是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下不为例，我们在这里凡事都要小心，找机会接近苏岂以后还要抓住更多证据，千万不能在这种小事上面折了尾巴，露出马脚来，知道了吗？”</p>
陆衍苦口婆心地跟时甚解释，让他收敛一些，只是时甚似乎还是有些不乐意，抿着一张嘴坐着，显然是在生气，陆衍见他如此，颇有些像是个孩子一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p>
正想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就听见时甚低着声音，生气道：“你伤还没好，该吃些好的。”这话一出倒是让陆衍有些感动，其实她也不是不知道时甚这么做的意思，从她第一眼看见他手里明显跟她不一样的白粥的时候，她就明白时甚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只是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非常没用的人，需要借助别人的帮助才能生存，这样的感觉让她很是愧疚难受。况且他们现在行事需万分小心，她也是希望能少一件事便少一件事。</p>
看了一眼仍旧有些不高兴的时甚，陆衍拿起了粥碗，倒了一半在时甚的空碗里，道：“太多了，我吃不完，你帮我吃一些吧，下次就别再冒险了，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有云国师给的补血药，身体是不会有问题的。”</p>
时甚看着手里半碗红豆粥，再看陆衍这般说，这才一扫心头阴霾，眼中含笑，重重点头，陆衍这才将红豆粥跟蛋羹吃了个干净。</p>
再陈大娘不停的催促声里，陆衍他们匆忙吃过早饭便到伙房前面的空院里集合起来。刚站好免不了还是要受陈大娘的一番责骂，陆衍一边听着，一边仔细看了看周围的人。</p>
伙房是整座戍边大营里最低等的一营，多数都是一些年老亦或者没什么特殊能力的人过来的。黎国以女为尊，此地男子虽在体格上不输正常男子，但由于这里的女子能力更强，因此在军营里大多是女子占多数，男子并非没有，只是不多而已。</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