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灵回到家中,已经是要吃晚饭的时间了。
难得的,今天父亲竟然在家。一脸阴沉。
怕是何让的父母来告状了,心里面了然,倒也没有再特别的害怕。面对着父亲,就想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其实,这样的人有很多,有些亲戚,虽然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几年才会见他们一次,甚至一辈子也没有见过他们,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存在。但是,这些熟悉的陌生人,血缘关系虽有亲疏,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大多也都是热情的。
初次之后,便回归了人本身,好恶全看个人,血缘成了牵绊的枷锁,维持着尽量不要撕破脸。
两个人坐在桌子前面,静静地吃着饭。
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与陌生。
曾经,陈天灵一直在想父母是否是讨厌自己的,想了很久,仍旧没有dá àn,最后突然发现,即便有了dá àn,还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之后便再也没有想过。有时候,很多事情,没必要想得太清楚。
与清醒相伴的,永远是痛苦。摆脱不掉的痛苦,自我欺骗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很多事情,我们根本无力改变。倒不如潇潇洒洒。以后的日子里,在一场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中,楚息曾这样评价过陈天灵,”他的身上有时候会有表现出颓唐的洒脱,模棱两可。”
在这片沉闷压抑的安静中,陈天灵听见厨房中烧着的热水的滋滋声,自己咀嚼食物的声音,自己吞咽的声音。热水的滋滋声逐渐变大,墙上挂着的表的滴答声也挤进了耳朵,陈天灵感到桌子上的食物在旋转,整个世界在慢慢的崩溃,慢慢地变得烦躁起来。
这时,突然听见父亲说道:“明天早点起,带你去幼儿园。”
这份难忍的安静被撕裂,陈天灵平静下来,没有说话。
父亲想再说些什么,看着陈天灵低着的头,张了张嘴,又没有出声。脸色并没有好看多少。
陈天灵放慢了咀嚼速度,等着他爸继续说下去。武术班里面也好,何让的事情也好,陈天灵现在反倒有些期望他能说出来,然后骂自己一顿,像个正常的父亲应该做的那样。
像个正常的父亲应该关注自己的孩子那样。
但是现在这些陈天灵还并不明白,他以为别人家的父亲也是这样,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父亲有什么不正常。但是他明显的知道,父亲更喜欢陈天晴。
再要强粗线条的孩子,也总是能感觉到父母在孩子之间关爱的细微的差别,何况陈天灵的父母还表现的那么明显。
陈天灵一直在等,等着父亲继续说下去,可是知道吃完饭,听到的也只是一些安静中的噪音。
陈天灵离开餐桌,向大门走去。
“明天要早起,今天晚上就别出去了。”
陈天灵停下脚步,站了一会儿,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反手锁上了门。
没有开灯,躺在床上,看着黑暗中,从窗户投射进来落在天花板上的光,昏昏暗暗,摇摇晃晃,不停地变换。就好像是水面上反射的光线。
陈天灵又想起那片湖,湖中央巨大的树,周围一望无际的草原,一切都在水面之上,而自己却在水面之中,那两匹狼还在看着自己,陈天灵忽然觉得白色的皮毛很好看。
身处湖中,却不再挣扎,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是的,他好像能看见,看见那一切。就想是亲眼看见的,就像是自己闭眼就能看见的。
这次,并没有窒息的感觉。很平静。
突然听见几声闷闷的敲击声,陈天灵四周望了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那敲击声又响了起来。
之后,听见了金属撞击的声音,吱吱呀呀的声音。
好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陈天灵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张开眼。天花板上的光影仍在不停地变换。
谁在敲门,爸爸开门了。他们来了吗?
“陈天灵,你出来!有人找你!”爸爸喊道。
终究是躲不过的,终于来了吗?
陈天灵收拾好心情,视死如归的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来。
爸爸站在那里,看不到来的是什么人,陈天灵走到门口,站到爸爸旁边,看见何让站在门外,陈天灵戒备地往他身后看了看,却没有发现有大人。
奇怪了。陈天灵心里面纳闷。来算账不是应该带大人一起吗?他自己一个人来想干什么?还想打架?打又打不过我。
“叔叔,我想找陈天灵出来一下,我们有些事情要谈一下。”何让说道,满脸诚恳,嘿嘿傻笑着,怎么看都像是没安好心。
陈天灵的爸爸低头看着陈天灵,说道:“没回来太晚。”
说着,转身向屋内走去。
听见父亲关上屋门,陈天灵说道:“说吧,找我什么事情。”声音中充满了怀疑。
“没什么事情,就是出来一起玩啊!”何让说道。
这人莫不是脑子有病吧。不对,一定是有什么诡计,上午他们是三个人,现在估计叫了更多的人,应该是由埋伏。陈天灵想到这里,盯着何让,何让仍旧满脸堆笑,上午被打的痕迹并没有很明显,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有埋伏又能怎样,来几个打几个。今天也算是自己被退出武林的大日子,事情越大才越好玩,越让人兴奋。
“好啊!”陈天灵笑着说道,笑得很真诚,至少自己看起来很真诚。
何让看见他的笑,愣了一下。
“那走吧。”
何让在前面带路。
陈天灵一路精神紧绷,来到一个小广场的旁边,周围种着许多些树木,灯光昏暗。路灯本来就不亮,这里的这盏还坏了,估计是被哪个坏小子给弄坏了。陈天灵本能地朝何让看了一眼,何让走在前面,浑然不知。
就是这里了吧,这里的光线位置也正合适,树后面适合藏人埋伏。
“就是这里了。”何让说道。
陈天灵冷笑一下。“让他们都出来吧。”
“稍等一下,他们就快来了。”
什么?就快来了?我说,这个小孩,你能不能专业点,人都到了,埋伏的人还没到,竟然还没到!有没有点专业素养?你是怎么混的,还是脑子有问题?陈天灵心里面一阵腹诽,但是什么都没说。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何让高兴地说道。
陈天灵看见来的人竟然是澄澄,并没有看见其他的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王鹏展,李旭辉呢?你没有叫妙可吗?”
“怎么没叫,她妈妈今天不让她出来。”
“为什么?”
“不知道。”
“王鹏展、李旭辉,他们两个呢?”
“那两个胆小鬼听说小哥哥要来,吓得都不敢来了。哼!”
哼字语气上扬,鄙视中也透出一股可爱。
这家伙好像也不是那么招人烦。陈天灵看着澄澄的表情心里面想到。等等,他说的他们就是他们几个,这几个人埋伏我,是在鄙视我吗?现在这种情况他是专门来搞笑的吗?
“你到底在搞什么?”陈天灵终于忍不住问道。
“找人一起来玩啊,现在就只剩我们三个人。”何让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失望。
“真来玩啊!”陈天灵惊讶地说道。
“要不然呢?你以为是怎样?”何让疑惑看着满脸不可思议的陈天灵。过了一会,哈哈大笑起来,恍然大悟地说道:“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以为,今天我去你家找你是找你爸爸告状的?把你叫出来是为了找人一起揍你一顿?”
陈天灵有些尴尬,耸了耸肩,眼睛看向别处,没说什么。
“哈哈,我懂,我懂。”何让继续说道。
“呵呵,那是因为你没少被人告状!”澄澄笑着说道。
“所以说我懂嘛,哈哈!”
“那你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澄澄说道。
同病相怜这个成语不知道她从哪里听到的,用在这里怪怪的,却又觉得很合适。
“放心吧,我不在意的,不就是打架输了吗?也很正常啊!澄澄,你说对不对?”
“你在意也没用啊,你又打不过小哥哥!”澄澄掩着嘴头偷笑道。
“额,那倒也是。嘿嘿。”
“不过啊,今天下午比试小哥哥也输了哦。”
“真的假的?比陈天灵还厉害,那岂不是比我更厉害!”
“哼,比你厉害多了。”澄澄一脸鄙视,之后立马换上一副花痴的表情。“他叫楚息。”
“…………”
陈天灵一直在听他们聊,偶尔插几句话。
教练说过,习武之人要坦荡荡,何让虽然没有学习过武术,但是人却很坦荡,比班里面很多人好多了。那些人虽然学习武术,却满腹心机诡计。
这两个人也真是奇怪,怪人。
陈天灵这样想着,澄澄测过脸,向自己问道:“小哥哥,你说对不对?”
陈天灵微笑着说道:“对!”并不知道刚才他们在说些什么。
“看吧,小哥哥也觉得是这样!”
他们两个又争着聊起来。
陈天灵静静地听着,偶尔说几句话。
始终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