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灵站在希望幼儿园褪色斑驳的牌匾下面，抬头望了眼天空。天高云淡，正是好天气，自己要去向哪里？
幼儿园前面的道路并不宽阔，却笔直地延伸出去，拐个弯，不知道通向哪里。
幼儿园响起永远也唱不起的难听的歌声，要开始上课了。这嘈杂当身处其中时，感觉荒唐；离开之后，又感觉荒凉。陈天灵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真去叫家长吗？不可能的。而且，陈天灵现在对那个屋子有种莫名的恐惧，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旋涡，吞噬着一切，死气沉沉。想去武术班，可是就算自己去了，又能怎样呢？自己已经不是那里的人了。
天大地大，何处是归家？
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哪里属于自己。突然，一种巨大的荒凉感将陈天灵笼罩，陈天灵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后来才明白，那叫凄凉。
方圆百里，只此自己一人。
后来，语文课上，陈天灵学到柳宗元的《江雪》，感到一阵熟悉和亲切。大家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独居，但是当远远地看到有人和自己一样的时候，莫名地有一种心安。
不可能是一个人的。无论哪条路，总有人在你之前走过。
当时，陈天灵总是感到一种自怜自哀，楚息这样告诉他。后来再看《江雪》，陈天灵总是感觉有点无奈，被迫归隐山林，却仍逃不出世俗，仍旧在别人的道路上默默挣扎而已。
陈天灵站在原地，听着幼儿园中传出来的郎朗不齐的读书声，感到有些焦虑，有些厌恶，甚至还有一丝的羡慕。
离开吧，无论去哪里都好，至少不再待在这里。
信步由僵，陈天灵不知道自己向哪里走去。
当视野再次聚焦的时候，陈天灵看到了演武场三个杀伐果断的大字。所有的颓唐在着三个字的笼罩下暂时一扫而空，内心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地兴奋。陈天灵迈开步子，向里面走去。
陈天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那里的，在之后的岁月里，陈天灵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记忆里面总是有一段段的空白，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幻想，陈天灵有时候总是会怀疑，到底那个才是真实。
人生如梦，梦里岁月浓。
演武场中的摆设没有大的变化，前面有个场子为了很多人。想来应该是有比赛，陈天灵向那个场子走过去。
初级班的例行切磋，蓝榜晋级争夺战。
蓝榜算是入门的台阶，榜单最底层的两级，进入其中，才能算是真正进入了武学江湖之中，之后才能慢慢提升。蓝榜之下的便是不入流。不入流，相当于专业里面最业余的，学过一些，但是实力差到根本没有办法进入排名。八岁仍旧是不入流的，多半算是废了，只能说他不适合学习武术，还是尽快转行的好。
陈天灵现在三岁半，不入流。
不入流晋升蓝榜的比赛，一般专业的来看的不多，毕竟是一些刚开始的菜鸟，没有什么可看的，也没有什么可以学习的。但是对于参加者本人确实很重要的，意味着自己真正要进入其中了，因此，有许多家长特意为自己的孩子加油，以家长居多。
赵卓凡，邱俊，沈飞扬，他们三个已经进入蓝榜了，所以上次沈飞扬被陈天灵打败的时候，才会比较生气，感觉到很没有面子，但是陈天灵当时的状态也是让人莫名其妙，大家也都没有放在心上。
今天来参加的，是另外两个武术班，陈天灵没有见过他们。因为场地的限制，每次参加资格赛的时间由组委会排出来，按照各个武术班进行，当然也可以少量个人和别的武术班一起，自行参加。但是，每个月只能参加一次。
测试不紧不慢地进行，的确没有什么看头。下面的家长倒是很起劲，不停地为自己的孩子拍照加油。有些没有考过的，家长便在下面轻声安慰。
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陈天灵感觉一阵诧异，仿佛这个世界疯掉了。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整个世界，除了自己，所有的家长对于孩子都是关心爱护的？
开什么玩笑，不可能，绝不承认。
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些家长，一个个生动的例子，陈天灵顿时感到很沮丧，很愤怒。
小时候的我们，还无法透过表象，看到真正的核心。外表华美，温馨甜蜜，我们的目光总是陷入浅浅的水中，感受着嫉妒者羡慕着显而易见的温暖和幸福，看不到暗流涌动的深处，看不到丑陋的河床。
考核进入中场，各个武术班都叫了暂停，各自总结经验，临阵磨枪，力图一次全部通过。这种考核，对于武术班来说，和学校的升学率是一样重要的。
教练语速飞快，神情激动，在淘气的学员们此时也都全神贯注地听着，生怕错过了秘籍。
陈天灵默默地走上台去。
“你是这两个班哪个班的？”
“我自己。”
记录员抬头看了他一眼，“姓名。”
“陈天灵。”
锣声敲响，考核开始。
下面的教练听见锣声，都停了下来，惊讶地看着台上，以为是自己的哪个学生淘气自负，擅自开始了比赛。发现不是自己的学生，两个教练对看了一眼，看来也不是对面的。
散人？有意思。两边的人都静静地观察着。不能错过他的对战经验。
没多对战一场，便多一些考核员出手的经验，便可以对症下药，打他的弱点，更容易通过kǎo shì。刚开始的人是吃亏的，一般选的都是一些实力稍微好点的，却没什么希望通过的。一方面给他练手，积累经验，另一方面也可以尽量暴露考核员的招式套路。实力强的保通过率，实力差的通过前面的经验形成的套路来冲击，力图能够通过。
考核员一般是从刚通过考核没多久，而且实力相当的学员中挑选出来的。年纪多半和自己相仿。
陈天灵看着眼前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考核员，看着他身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自信和傲气，感觉有些不舒服。
的确，那些考核套路大家都知道。每个班的排名实力强弱考核员之前也了解过，心里有数，对于这些kǎo shì者，多半是不屑的。
考核员中也流行比赛，看看谁手下通过的少。曾经有个妖孽的考核员，至今为止，他手下从来没有一个通过的，大家kǎo shì的时候，都祈求自己的考核员不是他。
比赛开始。
陈天灵和考核员来回试探进攻。
其实，自从和楚息一站之后，陈天灵便基本上没有再联练习过，心灰意冷，只想退出了事。每天回想着之前的各种比赛（特别是和楚息的那一场）了以度日。
这次来参加考核也是偶然。
短暂的试探进攻之后，陈天灵发现，考核员好弱。出招的套路，防御的套路，太凌乱了，和楚息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虽然说着要退出，陈天灵心中还是不停地模拟着那场和楚息的比赛，想着怎么破解，怎么攻防，不停地模拟。
太弱了，这个考核员太弱了。
陈天灵游刃有余地出招，考核员完全被压制，没有还手之力。陈天灵毫无悬念地取得了胜利。
这个考核员脸上再没有了傲气，略带愤怒地看着陈天灵。陈天灵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走下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