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上空的雷声一阵响过一阵，听得人心惊胆寒。</p>
自古就有雷声能够驱人心中的邪祟鬼魅的说法，白马村当中那些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村民，也极为意外的因为这样一场惊雷，吓退了勇气，也吓破了胆子。</p>
等到雷声彻底停歇，两个少年走出学堂后，眼中看到的村子，仅仅只剩下曾经鸡飞狗跳的杂乱模样。大部分的人家都将户牍门窗紧闭，一副生怕神明降罪自己刚刚做过亏心事的样子。</p>
魏无咎冷哼一声，轻声道：“刚才还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现在又都变成缩头乌龟了。”</p>
楚泽心中并未责怪这些村民之前的所作所为，况且这些事情并非是村民一方的过错。</p>
外乡人当中，既有“薛画眉”这样的心眼不坏的“好”人，也有胡南简这般不讲道理的“坏”人，。</p>
楚泽和魏无咎这样的，随心而为，始终紧握一根绳的，则是为数不多的；另一类异人。</p>
发现没有村里人喊打喊杀的魏无咎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少年这一次不用再像过街老鼠那样东躲西藏了。</p>
就在此时，从街头方向，顶着风雪走来一个人影。</p>
等到人影走进，楚泽才发现原来是之前离开学堂，不知去向何处的赵柳阳。</p>
可还没等楚泽开口询问，赵柳阳身后又冒出来一个两位少年都熟悉的身影。</p>
魏无咎瞪大眼睛，惊讶道：“姓赵的，你啥时候和薛姑娘混在一起的？”</p>
赵柳阳冲着魏无咎一翻白眼，淡然道：“别一口一个薛姑娘，说得你们二人很熟一样。她可是莲池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弟子，与我这个扶摇山上下来的天才相熟再正常不过。况且，她也不叫薛画眉，她叫苏白檀。”</p>
站在赵柳阳身后的白衣女子冲着楚泽微微一笑，少年也连忙点头回礼。</p>
当年从湘西点苍山到平妖司的路上，遇见老道士与小瞎子的时候，闲来无事的时候，老道士对楚泽讲过很多江湖上的事情。</p>
像是大夏朝东北，有一座千丈孤峰，被人称为“昆仑”，武道第一城就在昆仑山上。</p>
还有就是南唐有座天下闻名的桃花寺，每名桃花寺的僧人在正式剃度出家前，会在寺内的桃花林种一棵桃花，如今这座桃林有整整十亩之大。</p>
莲池也是南唐境内的一座山上宗门，据说此宗门内有一方种满天下稀世莲花的小洞天，被称为“莲池”。</p>
楚泽一边回想，再抬头看时，发现赵柳阳和魏无咎已经走远，只留下他和本叫苏白檀的薛画眉，还站在学堂门口。</p>
少年猛然回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口道：“一时失神，不好意思。薛……苏姑娘，快请进。”</p>
薛画眉跟着楚泽走进学堂，轻声道：“在村子里，你依旧叫我‘薛画眉’就好了。”</p>
楚泽羞赧的笑了笑，便缓缓道：“我这个人嘴拙，人也有些死脑筋。感谢的话不太会说，昨天晚上薛姑娘的举动，我都听魏无咎说了，以后薛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一定在所不辞。”</p>
薛画眉微笑道：“师父一直告诉我随心而行。之前在鼓楼同你说话，还有昨夜我所做的，都是如此。你大可不必感谢我，如果不顺心意，就算你那位朋友求我，我也未必会出手帮你。况且，也不是我救的你。”</p>
楚泽没想到薛画眉会这样说，走出十几步后才再度开口道：“也许你可以不在意你说的那些话做的事，但我楚泽绝对不会忘。”</p>
跟在少年身后的薛画眉没说话。</p>
她透过风雪看见不远处屋子里点亮的油灯，紧了紧身上的白狐裘。</p>
薛画眉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古怪念头，说不定眼前的少年，真的是这座学堂主人的亲传弟子。</p>
等到四个人分席落座之后，赵柳阳就开始捧着茶杯讲述自己之前做的事情。</p>
这位来自扶摇山的道士，似乎掌握着一手独特的算术，经过兜兜转转的一番寻找，真的从其他进入白马村的外乡人口中得到了某些消息。</p>
这一次白马村“开门”，应当是最后一次“开门”。</p>
为此，当初在白马村留下四个信物的宗派与大齐皇宫都派人前来，决定一劳永逸的解决“千秋”大阵带来的问题。</p>
赵柳阳沉声道：“刚才天上传来的雷鸣声，应当就是当初留下信物的方寸山派来的长老在使用五雷正法。道家，释门，还有武者，派出来的应当都是至少半只脚踏上两层楼的登楼修士。好在南湖书院还算顾点脸面，只是让燕玉堂来白马村而已。只不过这位年轻的读书人，不来好像才更好一些。”</p>
楚泽咬了咬嘴唇，“那拦在云层之上的，会是祝前辈和展颜姑娘吗？”</p>
赵柳阳摇摇头，“如果你说的是那位创造了‘千秋’大阵的祝文山前辈，他现在应该再白马山大风坪上。至于有胆量和实力在云山拦住那位登楼修士的人，我也猜不出来会是谁？”</p>
几个人其实都所知有限，赵柳阳遇到薛画眉后，两人也曾一起商量考虑过这件事。</p>
村子里原本也有几位实力不俗的修行者，像四大高门当中的供奉或家主，春风药铺当中的那位懒洋洋的伙计，学堂当中的先生顾以方，还有村子南边的铁匠曹何。</p>
这些都是他们这些“外乡人”进来之前，宗派或者长辈所告知的明面上的修士。</p>
至于白马村暗处还藏着哪些厉害角色，他们这些外人就很难得知了。</p>
能够拦住三名登楼修士，至少也是一位相同境界，甚至境界更高的修士才有可能办到。</p>
不过赵柳阳和苏白檀这两位正统的山上修士绝对想不到，第一个出面阻拦的，会是村东头山神庙中的佘涂残魂，而同为宗派中人的曹何，也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站在三位登楼修士的面前。</p>
赵柳阳挠着脑袋，沉声道：“不管怎样，天上是神仙打架，我们这些连楼梯都没看到的修行者连去旁观的资格都没有。”</p>
楚泽深吸一口气，透过大门望向天外，缓缓道：“他们这样做是乘人之危，他们的做法，不对。”</p>
少年的话掷地有声。</p>
赵柳阳连忙摆手让楚泽不要再说，随后压低声音，沉声道：“我当然知道他们做的事情不对，可我们现在没办法同这些人讲道理。从修行和江湖诞生开始，道理就不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了。就算是最能够讲道理的儒家，若是真的要同人讲道理，大多数时候也会变成用拳头来讲。</p>
“如今我们人微言轻，是因为实力不足。我知道你心中肯定看不惯这样的做法，可我们也只能看着他们这样做。现在能做的，也只能寄希望于拦住他们的人，拳头更硬，能够把我们认为正确的道理‘讲’出来。”</p>
楚泽看着赵柳阳那极为认真的表情，不再说话，转而默默点头。</p>
坐在一旁的薛画眉没想到这位扶摇山上的天才，心中还藏着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微笑道：“没想到你这位早就在在扶摇山上名声煊赫的赵小神仙，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p>
赵柳阳嘿嘿一笑，“我这是实话实说，不过苏仙子你出去之后，可千万别向别人提这件事，我可还想多活几十年。”</p>
随后，赵柳阳又转头对楚泽和魏无咎道：“现在，这座江湖也许是他们的，但只要我们努力修行，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这座江湖会变成我们的。只要那是，我们还握着心中的那根准绳，我们眼中的天下就一定会变得更好。”</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