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孩子在,时光便比往前过的快许多,忘川河底无有黑夜白昼,我便以这孩子每日的睡眠时间来定,无有鲜事趣事,便以回忆我二人的旧事往事来充闲。他共在世上没有几年,即使将所有事皆一刻不差的形容给我,没有多久也讲完了,之后他便每日腻着我让我也讲些过去有趣之事…我一开始搪塞他便说时间长了记不清了,他却不肯放过我,非让我讲些能记起来的趣事。我细一思量,于我来说所有的趣事便都凝结于近千年前的钟璃宫,我生命的前大部,我能记起的,便只有金霓宫的清寂冷寞,还有划界而成的道道仙障,毫无趣字可言。</p>
“你可知我为何会来这彼岸?”我问他,再不说些甚怕要将他闷死。</p>
“浮生上神说,灼光圣神是为了天下hé píng才来的彼岸”他答着。</p>
“我乃有罪之人,犯了背叛整个天下的罪过”我轻道,也不知他如此小的年纪能否听得明白。</p>
“不!浮生上神说,灼光圣神为守护天界hé píng,牺牲自己将魔族关入昊天塔,乃神族之英雄也!…不仅浮生上神如此说,全天下之人都如此说!”他抓着我袖口,义正言辞的与我道。</p>
我无奈笑笑,定是从浮生的新鲜事铺子传出的,他虽面上事事损我,却不会允许他人议论我的不好。或许他已明白我的所有,当我站在他面前他定会教训我的各种不是,但当他人,定会为我圆任何我所做的错事。能够把一个自私的罪人形容成一个无私的英雄,可见他话语功夫不浅,这千年的铺子没有白讲。</p>
“箫箫,你还小,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认为的对事便是对的,而所有人都认为的错事也不一定是错”此话是他告于我,不必让所有人理解自己,有理解自己的人便是好,无有…也是常事。</p>
那孩子一副思量的模样予我点点头,我摸了摸他头,“你长大定要理智些,莫要继了我的后尘,爱要适可而止,否则便会分不清对错,犯下罪过”</p>
他撅着小嘴,又问我:“圣神,什么是爱呀?…”</p>
我愣了愣,“许是…你与她在一起会开心,会轻松,也会无时不刻想与她在一起”</p>
他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那箫箫爱浮生上神,爱海棠姐姐,也爱圣神!”</p>
我笑道:“爱也分很多种,等你遇到时你便会知晓了…”</p>
他点头,不久后扎在我怀中睡着了。</p>
赤天苍苍,河水汪汪,一晃几年,又几百年,奈何桥头每日都有不同的面貌,若为凡人,便已应经这桥头十余回。五百年,一千年,说长也长,说短便短,这千年,跳入忘川河的便只有我二人,若是未有浮生将箫箫送来,便只有我一人孤单千年。天界动乱,神族虚假,道起来真不如这忘川河底清静。忘川河水清欲祛邪,是今生来世的转折点,河水波涛起伏想抹去我今生记忆,却同上天开的一个玩笑般,这河水越想除祛的,我便越记忆深刻。</p>
一日,河水波澜,我手脚上的锁链清脆一声,缓的退去,我睁开眼,便听得孟婆道:“千年已到,圣神可归至阳世,切要记得,莫与前人再过纠缠,否则三生石将履行它的原则”</p>
浮生将箫箫送至彼岸,我怎能如此留他一人在忘川河底受河怪摧残?</p>
“这孩子,本是无辜,如此小的年纪,五百年,也足以偿他误入彼岸之罪过,还请孟婆让他回归阳世!”</p>
“阴间有阴间的规矩,圣神定不会不知,无论何人,入了忘川河,无有千年是终归出不了阴间大门”孟婆回道。我叹一声,低头瞧眼正熟睡的箫箫…</p>
“阴间从来不会做亏事,也不会做善事…”孟婆接道:“若是圣神当真想携这孩子一同出去,便在此留下些甚作为交易罢”</p>
我思量许久,开口道:“我这金鞭,虽不比上古神器,却也是三清道长共同花费大量神力所造,威力甚大。今日我便将这步芸金鞭留于彼岸,在忘川河底,震慑河妖,可好?”</p>
孟婆远远向我鞠了一躬,化为一团烟雾散去,箫箫手脚的锁链紧接也退去。我松口气,轻轻唤醒怀中孩儿,他迷蒙着双眼望我,还不知发生了何。</p>
“箫箫,我们该走了”</p>
“去哪儿?”他揉着小眼睛,样子十分可爱。</p>
我笑了笑,“回你的轩宇殿”</p>
他怔住,才发现手脚的铁链消失了,开心的绕着仙障乱跑…</p>
“箫箫你记住,我在此教你的法术,出了彼岸,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若是不得已时用了,要即刻来告于我,且不得与任何外人说,更不得将此术法转教于他人,可晓得?”我正颜与他道,他答应的痛快。</p>
携他踏至鬼门关前,兀的顿了脚步,这千年中,我想了千万种与他重逢的画面,他皆为一面恨意相待…千年前,在他将冷剑刺入我身时,我从未想过与他还有重逢之日。思至他将予我似冰山的冷漠,今日竟懦弱的不敢踏出这彼岸…</p>
“圣神…在怕什么?”箫箫拽了拽我的袖子。</p>
“怕一个人”我道。</p>
“圣神为这天地第一圣神,会怕谁?”</p>
“这天地间我甚也不怕,唯惧他一人”</p>
“圣神不用怕,来轩宇殿箫箫给你沏一壶好茶,烦心事便都烟消云散啦!”他望着我,小手抓着我,天真的很。</p>
我笑了声摸摸他头,有时真羡慕他,无忧无虑,无有更高的追求无有烦心事,心情不好一顿美餐一盏香茗便能解忧。</p>
离彼岸,弃前生,苍襟白发,鞭赤天空。</p>
入阳关,历浮生,绛衣佰捺,气揽苍穹。</p>
耳畔闻有鸟鸣声,有溪水声,有风掠叶间清脆之声,缓缓睁眼,便是久违的蔚蓝天空。我坐起身,身旁便是一条小溪,水面映出我的影子,苦笑一声,施了个法术将发重新变回黑色,样子终地不那么吓人。四周望了望,箫箫却不在此处,估计赶去轩宇殿寻浮生了罢。此处空气甚清,青山绿水十分意境,虽不知为何会从此醒来…</p>
在此探了方位,才知晓此处该是北海的一处岛屿,驾云升空,一时有些不太习惯,诶,我这瘫坏了千年的老身…</p>
魂归故里,不惧谗言,畏物是人非…</p>
我是有多久未有回过金霓宫,从下凡斩那妖蛇起便无有再回去,宫中侍卫独守空殿甚久,又或许早已人走宫冷,怕的便是金霓宫一副萧条之景。</p>
刚上九重天,打远便瞧见殿门启着,门口还有几位不认识的侍从守着,看来这金霓宫真是热闹,果真没让我失望。</p>
落了地,细致打量那几个,带着wǔ qì,看穿着便知定是哪个天族武将的侍从,当我走近,他几人便摆上架势,喝道:“雷雳将军在此,闲余人等不得进入”</p>
“闲余人等…?”我冷笑,“那若是此宫之主回来了呢!”一掌将他几人兵器打落,浮于空中,猛的出击,刺向几人腿部…之后便任他们几人撕心裂肺的惨叫,略过他身,向着正殿而去。</p>
这些叛军真是无法无天,如今连九重天都敢闯,连我金霓宫都敢闯,天帝到底要由着他们到几时?!他们还真以为天神二族无人能奈他们几何?mó yù空的很,该有几人去那里收拾一下他们那昏昏暗暗的旧宫殿!</p>
正殿,那个所谓的雷雳将军,一身金色铠甲,亮眼万分,打远一看似个亮晶晶的金坨子,正游走于殿中,要挟金霓宫的侍从守官,一面狠色,又一面贪婪。金霓守卫不止一次摆出请他出去的手势,次次皆被他所无视,隐隐能听到几句话</p>
“…若是我入住金霓宫,定不会亏待你们”</p>
“金霓宫乃先灼光圣神之所,岂能说更人便更人?!”</p>
雷雳拍案而起,指着他鼻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天界已然出现裂缝,若你今日不将金霓宫让出,今后我们定会来取你性命!早一日晚一日,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p>
侍卫未有言语回他,他竟无赖起来,“好,你不让一日,我便在此一日,便折磨你一日!看你们能够支撑多久!”</p>
他如今不敢硬抢,定是也顾及天帝留有的大部分势力,还有浮生与凉尘的关系,但若是金霓宫守卫能够主动让出,他便不会遭到威胁。</p>
他在殿内游走,至后竟不顾阻拦坐在了正座之位,我终地按耐不住心中之火,拾起地上一小石子,狠狠打在他颈,他头一歪斜,失了重心从座上跌落。我脚踏进殿,冷眼望他,“好一个收归天下的雄心壮志!天帝为了天族hé píng,不愿将你们再归于异类,便一再隐忍。可我眼里,从来容不得沙子!”</p>
侍卫见了我,腿一软跪在地上,嘴中唤着“圣神…”</p>
我回首望他们满面惊异,与他们道:“你们守殿有功,奖赏过会儿予你们”</p>
雷雳瘫坐在地上便无有再起来,浑身颤抖的厉害…</p>
“如今天界神魔不分,好坏混于一谈,你们胆子真是够大,连我金霓宫也敢闯,连正殿之座也敢坐,真当神族天界无人能制住你们?!”我隐住心底许久未起的怒意,看着他额角不住下流的汗珠…</p>
“我…我几人…不知圣神归来,冒犯了圣神…请圣神恕罪!”那雷雳跪在地上,向我磕了数个响头,恕罪?我若恕了他的罪,岂不是要为他一叛族收拾好了金霓宫待他们入住?</p>
“魔族宫殿空了许久,也该有人去充充闲,雷雳将军不是想学划界的法术么…本圣神这就教予你,你可看好了!”</p>
我心念咒语,仙气猛然凝结,形成一道璀璨屏障,将几人扣于中,不顾他撕心裂肺的求饶,喝道:“雷雳,反叛天族,上犯圣神,心已成魔,今将以驱至魔界,后不得已跨入天族半步,若逾界,必杀之!”屏障化为黑黯之色,挟着他几人的求饶,兀的消失于空中。</p>
千年,魔族重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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