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不住人,里面堆满了杂物,打远便见几个小酒坛,心里乐坏了,看这模样该是八仙赠予他的,那铁拐李整日背个酒葫芦,一般的酒怎能满足他,这坛子里定有佳酿!</p>
刚打开,一股浓浓的酒香便扑鼻,引得我全身酥软,尝上一口,棉爽之感从舌尖至喉咙,酒香徘徊于唇齿间,不禁陶醉其中。这酒看是不大一坛,却比一般的酒易醉的多,浮生该是看酒不多喝不醉我才允我来放松一刻,他此回算是失了策…</p>
我脸颊微烫,酒香渲染下视线朦胧起来,嗓间火辣辣,有一种莫名的快感,耳间阵阵轻鸣,本来寂静的夜在我耳中竟霎那间喧闹的很,不知多久,醉意朦胧间有人进入,将我抱走…</p>
第二日醒来,脑中泛着朦胧,一片空白,正当时浮生恰好进来,见我醒了,不禁掩饰的轻咳几声,面上无奈,莫名其妙道了句:“醒了?…可认得我?”我纳闷,我怎会不认得他?问他怎了他只低头掩笑…</p>
过了不久,昨晚的记忆才慢慢回到我脑中,脸颊乍红,真希望昨晚这一幕不再被任何人想起…</p>
那人抱着我往回走,意识朦胧间我揪着他前衣襟便问:</p>
“你是谁…?”</p>
他叹了声,“你到底喝了多少,连人都不认得?!”</p>
“谁说我不认得?…”</p>
我微微睁了眼,他正望我,“那你告于我我是谁?”</p>
我眯着眼,手触了触他脸颊,他也未躲,我傻笑,垂了手…</p>
“你是他”</p>
他挑眉,问:“他是谁?”</p>
我闭了眼头扎在他怀中,嘴中轻念:</p>
“即墨”</p>
他未答,光亮了些,他抱着我入殿,将我平放榻上,刚要走,又被我拽住…</p>
“别走…”</p>
他便止住动作,顺势坐于榻旁,“你伤还未好,本不该让你饮酒,但又看你心绪低落,思量那酒也未有多少才让你去,谁知一去便引事端…”</p>
我闻他叹一声,缓缓松开了紧抓他的手,心中无尽委屈不甘霎那间袭来,堵的心口直痛,趁着意识不清便都口无遮拦的倾泻而出:</p>
“你为何要娶她…?你与我说过的话,千年来我皆记得一清二楚,而你自己却忘的一干二净!”…</p>
“即墨…你个混蛋!”</p>
我流泪一场,哭的畅快,他便就这样在我身边守着,一个字未说,一句话未道。</p>
良久,我蜷缩着身子,泪水流尽,轻轻念一句:</p>
“忘了也好…”</p>
那便是我记忆中的最后一句,在之后发生了甚我便一概不记得…红着脸不敢望他,轻声予他道了歉。</p>
他挑眉笑几声,随口一句:“无妨,哭出来也好”有时真羡慕他的洒脱自在,少被烦事缠身。</p>
殿门猛地启开,箫箫跌跌撞撞冲进来,“圣神!…圣神!门外那人晕倒了,流了好多好多血!”</p>
大惊,便猛地直起身下榻,不顾任何阻拦冲出殿去,大门开启,见到的便是让我永久痛心的一幕…</p>
他倒在血泊之中,面色从未有过的如此惨白,双目紧闭,眉间痛苦的凝起,嘴角留有血痕,嘴唇微紫…</p>
“即墨!…”我不断唤着他名,将他揽于怀中,都怪我,又是我让他受伤,让他如此痛苦!泪水划过脸颊,汇集在下巴,滴落在他身上,心痛到窒息,任由他一身的血迹挂上我身…无论我怎样唤他也无有得到任何回应,声嘶力竭后,伸手抚上他额头,为他平了眉间。</p>
浮生他们赶来,我看到了希望般求他求他,他平静的望着我恳求的泪眼,缓步走来,将他带回了殿…</p>
良久,殿门开启,我呆滞的目光总算添了些许活气,浮生擦了额角的汗,与我道他已无大碍,还问我确定要如此留他于殿内。我点头,他如今伤至昏迷,我又怎能赶他离去?他未言语,在我看来他便是应了。</p>
我进殿,他一身血迹已除,安然躺于榻上,面色微苍,我是不该现身让他望见我,怕他又心绪激动起来挣扎着动了伤口…还好他还未醒,我缓步至榻旁,能够细细望他一番,此刻贪婪…</p>
我守在榻旁,昨晚的酒意还未完全散去,脑海中仍不是很清醒,竟也不顾危险,大意中靠在榻旁睡着了。稍晚些时,当我转醒,背后一阵冷汗直冒,庆幸他未有趁我不备将我杀去…</p>
一昂首,他竟已然醒来,我一时无措,即刻准备离去,刚一转身,手被死死抓住,再一次感受他的温度,我全身轻颤,呼吸无意中加快,心道不好,又狠不下心挣脱让他伤口再次开裂。</p>
我转身无有望他,另一只手去解他的手,“你受伤了,要报仇等你伤好了再说”</p>
他死死抓着,怎也不肯放手,我稍一用力,他闷哼一声,前衣衫又渗有血迹,痛在我心,放缓了动作…</p>
见我松懈了防备,他竟猛一用力,将我拉到他身边,我惊住,与他四目相对,心跳兀的沉重…</p>
听他缓道:“即墨无视天规,上犯灼光圣神,曾以己欲伤害圣神…即墨有罪,请圣神责罚!”</p>
我诧异,也不知他忽然是怎地了,有罪的是我,怎会怪罪于他?…</p>
“你若是想让我放松对你的警惕,以便来日里向我寻仇,我看你还是免了罢”总算挣脱他的手,退几步与他隔出距离。</p>
他面上流露出一丝悔意,“即墨知罪,而如今…却有个不切实际的心愿”他昂首望着我,一目冰海霎那间融化了般,有愧疚有悔恨,“望圣神能够原谅即墨,付出甚代价也不惜!”</p>
我怔住,不禁思索自己是否在梦中,眼前的他与两日前的他判若两人,想不通为何,也不敢去猜测,若我懂他该多好。转身准备离去,道:“将伤养好了再说罢”</p>
不知为何,闻此句他竟有些欢喜…</p>
后我去找浮生,与他道此事,见他面上露笑,便又问我之前发生了何事,我便将凡间海棠林中之事告于他,他听闻笑意加深,却未与我说甚,只在最后莫名其妙叹了一句:“我这轩宇殿又要热闹咯”便摇晃着身子潇洒离去,更惹得我一头雾水。</p>
一日我忍住没去看他,午时在他殿外踱步,黄昏时分望着院内的海棠树发呆,晚间便陪着箫箫下棋,从未觉得一日如此漫长。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棋子,手中捧着酒坛子,将意识麻痹了会舒服的多,平日里话痨般的箫箫也静,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同我一样自己在思量些甚。</p>
过了良久,他该是实在忍不住,才冒出一句:“圣神,他人做了怎样之事圣神会觉不可原谅?”</p>
我抿了口酒,上次算是给了我个教训,不敢喝多,随意答:“分人”</p>
他点头,不久后又小心翼翼的问:“若是今日那人呢…?”</p>
我顿了动作,望着他,“你去找过他?”</p>
他不敢直视我,脸上写满了不安,最终点点头。</p>
我叹息,放下酒坛,“他与你说了甚?”</p>
那孩子瞄我几眼,“他说他已知罪,让我劝圣神原谅他…”</p>
我是愈加不懂他,他到底是要作甚?若是想杀我,也不必纂出如此理由,还特意让箫箫来劝我,为何想得到我的原谅?为何会觉自己有罪?在我看来,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予我的所有伤害也是我罪有应得。有罪的是我,为何他会如此的渴求我的原谅…</p>
我好奇,又不能亲自去问他,仍不敢毫无防备的与他在一处,离他远了也怕,离他近了也怕,不知此刻我到底该怎样才好。是否应该去告于他我从未怪过他,又是否还该像现在这般度日如年的忍住不去关心…为何我不懂他,为何三界唯不懂他,或许便就是缘,又或许,若我从开始便懂他,便不会与他生情,有如此恩怨。</p>
今日的月明,星斗璀璨,本无睡意,辗转间,竟听闻有琴音响起,如此熟悉,声声敲在我心…同融化千年冰山的一股暖流,途径我心田,音色缠绵,深情,同千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当中似乎平添一丝寂寞一味苦涩。</p>
是他!</p>
千年,重闻君曲,笑中有泪,泪中有情,情中有无奈。</p>
静静聆听,闭了眼,便如同我二人已重逢相识,琴音轻柔,我与他携手赤色海棠林间,情意缠绵…琴音激昂,我与他共受天雷地火,梦绕魂牵…</p>
不出所料带泪沉沉睡去,千年,未有过如此安稳。</p>
次日,当我缓步院中,打远处奔来一人,嘴中唤着“圣神”,毫不犹豫的扑进我怀中,撞得我心口直痛。我才不在乎,紧紧抱住她,泪水再次不禁…</p>
“双子,你怎来了?”我轻推开她,为她拭泪。</p>
“双子听闻即墨圣神如今在轩宇殿,便借口赶了来”</p>
她这理由真是牵强,千年间她都未与即墨道上几句话,如今怎会特意来关心?我对她笑着,真想永生永世将她留在身旁。环顾四周,未见旁人,便又提醒她不能让他人知晓,她明白的顿首。</p>
真同浮生所说,轩宇殿又热闹起来,记得我千年前于此处养伤也是如此一热闹场景…</p>
有他有我,有浮生海棠,还有尉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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