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宇挑起的，正是覆盖在工头实尸体上的床单。</p>
这个动作挑衅性质非常明显，简直在火上浇油，有可能引起亲属们更加剧烈的反弹。</p>
李若梅的心骤然提了起来。</p>
奇怪的是，尸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义愤填膺的亲属们第一反应是躲避，人群反而松散下来，只有刘玉莲还在尖叫着：“干什么，你们干什么！”</p>
工头四刚子穿着寿衣，身体僵直，黝黑的脸略有些扭曲，没有什么伤，但透过脖领，可以看到脖子上那道凸起的紫色伤痕。</p>
这时候，终于传来警笛声。</p>
李若梅精神一振，抬头看去，果然是清远镇派出所那辆熟悉的普桑，后面还跟着两辆松花江面包。</p>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穆宇一眼，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一个diàn huà就把滚刀肉一样的李献忠召来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刚才很乱，她隐约听到什么“公安厅”的字眼。</p>
难道他还有更深的关系？</p>
恰在此时，穆宇转过头来，恰好与李若梅的目光相遇。</p>
少年的眼神清澈而锐利，让李若梅的心微微一漾。</p>
“镇长，让李献忠把尸体控制起来，交给法医。不要留给家属。这个尸体有问题！”</p>
“问题？”</p>
“你看那道伤痕，没有生活反应，应该是在死后造成的。杀害他的另有其人。”</p>
李若梅身体一震。</p>
李献忠绷着脸从车上下来，一边快步向这边走，一边大声吆喝指挥着。</p>
这些村民不怕官，却对如狼似虎联防队员们心存畏惧，纷纷躲避。</p>
刘玉莲还在原地叫嚷着，眼珠子直往李献忠的脸上瞥，声音变得干巴巴的，更像是表明一种态度。</p>
十几名派出所人员很快把人群隔离开来，李献忠走到李若梅跟前。</p>
“让你的人把尸体控制起来。”</p>
“为什么？当事人的情绪……”李献忠本来黑着的脸更黑了。</p>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事情彻底查清楚！”李若梅的声音冷得可以掉下渣来，“如果你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上级公安机关介入的话，就赶快行动！”</p>
李献忠咬了咬牙，下意识看了看shǒu jī。</p>
眼前的这个女人，除了清远一枝花秦青青之外，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让他更心痒难耐的，是她那高傲的上位者气质。晚上和自己的黄面婆同房，他心里想的都是这位女镇长的容貌。</p>
把这个频频发难、搅得清远镇上下不宁的镇长彻底打压下去，是大多数清远镇班子成员的共识。当前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把她刑讯逼供做实。一旦她在法律和道德上都站不住脚，再扣什么样的屎盆子都可以了。</p>
在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把已经咬钩的鱼惊跑了。</p>
李献忠的动作并不慢，很快就把死者家属的情绪控制住，把人群驱散了。</p>
只是那个女人刘玉莲双手抱着一棵刚挪过来的梧桐树，说啥也不走。</p>
李献忠看了眼李若梅和穆宇，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他，便快步来到刘玉莲身边。</p>
两个联防队员拽着她的肩膀，但她的胳膊死死抱着树，就是不肯撒手。</p>
“刘玉莲，你搞什么？让你回去就回去！”</p>
“你们要把四刚子的尸体弄哪儿去？”</p>
“这你不要管。”</p>
“不行！人都死了，你们还……”</p>
“让你不要管！”李献忠的脸沉了下来，恶狠狠道，“钱都给你了，你还想咋着？我能弄死一个，就能弄死俩！”</p>
被他凶戾的目光盯着，刘玉莲脸色苍白，怏怏缩回了手。</p>
这场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持续了一个小时就草草收场。</p>
李献忠看了眼李若梅，却见她坐上了自己的轿车，没有任何停留，很快驶离，不知去了哪里。</p>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直接去找县长、书记，检讨自己的动作吗？</p>
李献忠搔了搔头皮，心里有些没底。还好，她把尸体交给了自己处理。</p>
干了这么多年jǐng chá，他当然知道尸体的重要性。只要四刚子的尸体不说话，他们便可以指鹿为马，李若梅无论找到谁，也得捏着鼻子承认。</p>
指挥着联防队员把尸体抬进一辆面包车，shǒu jī恰好叮当响了起来。</p>
毁尸灭迹。</p>
顾有德的指示只有四个字。作为老油条，当然知道处理尸体的重要性。</p>
特别是现在，已经赚够了眼球，引导了舆论，抹黑了镇长，四刚子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他的理想归宿，就是清远镇的茫茫大山。随便找个悬崖一丢，找起来就是dà má烦。</p>
这种事他做过多次，一向谨慎小心。找悬崖丢尸体不是李献忠的风格。</p>
他的风格是烧了之后再丢。</p>
李献忠挂了diàn huà，点了根烟，一语不发坐进普桑轿车。两辆面包车也随即发动。</p>
由于第一辆面包车装了四刚子的尸体，jǐng chá和协警都不想坐，所以里面只有三个人：一个司机，一个副驾驶带车，还有一个捏着鼻子坐在尸体旁边，一脸不情不愿。</p>
就在这时，面包车驾驶室的门突然被拉开，司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抓住肩膀甩到地上，副驾驶的协警刚下意识说了句“草”，也被一脚踹了下去。</p>
车子咆哮一声，瞬间转了个弯，向海州的方向驶去。</p>
从后视镜中看到这一幕，派出所的人都惊呆了。愣了三秒钟之后，李献忠呸的一声把烟吐了，给了司机后脑勺一巴掌：“尼玛！快追啊，这小子要抢尸体！”</p>
普桑驾驶员明白过来，一下子油门到底，qì chē嗖的窜了出去，紧追不舍。</p>
按照这名司机的想法，20排量的轿车追10不到的面包还不是手到擒来，但十分钟之后便瞪大了眼睛。</p>
已近中午时分，街道上的人很多，面包车像蛇一样滑行，仿佛它能对前面每辆车、每个人进行提前判断，在间不容发之际躲了过去，引起一片惊呼尖叫声。</p>
“草！”“草！”普桑司机不会说话了，一个劲儿大叫。</p>
“草，草！草你麻痹！”李献忠又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连个面包车都追不上！”</p>
“这小子开车太油了！对了，黑锤还在车上，说不定能牵制一下他！”</p>
</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