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桔梗回到家,先查看了一下信箱,发现最新一期的期刊已经到了。这是董老师第一次主持编辑现代诗歌的一期期刊,里面主要是省内一些有名气的诗人作品,宋桔梗入选了一篇。
没有周强的。她笑了笑。她对周强的诗歌并不是太欣赏,感觉他的路子和她不同,她是精致唯美的方向,而周强,比较粗糙,充满jī qíng,但技巧性不强。
“桔梗,快来吃饭,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宋桔梗的母亲一看到她进来就喊道。
她母亲在象山县农行做行长,这段时间都在市党校参加金融业务短期培训班。平时家里只有她父亲和她两个人吃饭。她如果回家晚,父亲从不先开饭,总是让从象山带来的保姆阿姨热着菜。她知道她母亲喜欢姐姐更多点,原因也很可笑,她母亲本希望她是一个儿子,结果还是一个女儿,这让她母亲郁郁一生。所以,从小桔梗就跟在爷爷后面被当作男孩子养,而姐姐宋芍药,则被父母带着,随着他们的职位变化而去各个城市。
“爸,妈。”宋桔梗在父母面前一向是很乖巧,从不多说一句。她坐下,保姆阿姨已经递上来一碗饭。
“快点吃吧,菜都快凉了。”父亲说。
“复习得怎么样?这次有没有信心?”她母亲问。
“还行吧。”桔梗支吾地道,她快速地扒饭吃菜,想早点离开饭桌。
“慢点吃。我还有事情问你呢?”她母亲又说。
“吃饭,别说话。吃完饭再说。”桔梗的父亲,宋桂棠有些替女儿不平,说道。
宋桂棠一说,她母亲戴金花就不说宋桔梗了。停了一会儿,她的兴趣转到了guān chǎng上,忍不住又说最近都在说市委季书记要调走了,你有没有可能再进一步,进常委啊。
宋桂棠不睬她,三口两口吃完,筷子在桌子上,啪一按,生气地说:“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小道消息不要听不要传。”说完,他转身走到客厅,坐下来准备看报纸。
宋桔梗看见保姆阿姨转身去沏茶,赶紧站起来要跑,却被她母亲喊住了。
“桔梗,你过来。”戴金花站起来,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什么事啊?人家还要去复习呢?”宋桔梗很不情愿地走到客厅,也不坐,就那么亭亭玉立在那里。
戴金花看了一眼自己小女儿,突然发现她已经不是小女孩的模样了,微微怔了怔,然后微笑着说:“桔梗,听说你诗歌获奖了?还上了文学期刊?”
“嗯。”宋桔梗小声应了,却没说话。
“听说还和一帮人搞什么地下诗刊?”
“什么地下诗刊?不过是市里几个诗歌爱好者,自己印一些作品,相互交流交流而已。”宋桔梗心里有些慌乱,急忙解释道:“又不是我搞的。董老师邀请我帮着编辑几期,现在董老师去文学社,我们就停办了。”
“这个事情我知道。”宋桂棠在旁边放下茶杯,插话道:“有几期我也看了。没什么问题,都是抒发情感之类的诗歌。那个董老师的诗歌很不错,是我推荐他去文联那里的。”
“老宋,你怎么也有糊涂的时候啊?”戴金花不满地道:“北京的事虽然过了,但这类人你是知道的,组织系统会优先考虑吗?桔梗喜欢写点东西,我不反对,但是没有必要和他们混在一起。到时候要是出点问题,如果是意识形态上的问题,上纲上线,都有可能影响到你。”
宋桂棠沉默了。宋桔梗也有点不知所措,她没想到自己的爱好还能影响父亲的仕途。宋家两姐妹,大女儿从小喜欢穿漂亮衣服,长大了喜欢亲手做,现在省城服装学院读服装设计专业。小女儿因为小时候寄养在爷爷家里,从小就满山撒野,大了点,爷爷启蒙,读的书从不按部就班,虽然她很喜欢读书,但却读得多读得杂,逐渐养成了自学和独立思考的习惯。
“妈,我们文学沙龙的诗刊已经停了。”宋桔梗听明白了母亲的担心,她转身拿来新一期的期刊平静地说:“以后都在正式刊物上发表。这是董老师主持的第一期。现在准备高考,根本没时间写诗和参加诗会。我准备考中文系,浙大不行,浙师大也行。爸,妈,没什么事的话,我上楼复习去了。”
宋桔梗说完,转身就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看着女儿修长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戴金花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忧愁。
“这丫头,老是这么冷静。没一点小姑娘的活泼。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戴金花叹息道。
宋桂棠翻看着期刊,笑着说:“桔梗,喜怒不形于色,呵呵,适合做领导啊。你不用大惊小怪的,她还是一个中学生,能出什么事啊?”
“不是现在,我怕的是她以后热衷于这方面,如果被人蛊惑相信那些自由化的言论,那我们家还能安生?”戴金花忧虑道。
“你看我们家桔梗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轻信别人的人吗?”宋桂棠笑道。他这两年一直和桔梗生活在一起,比起一周才回家一次的戴金花,自然看得更仔细更清楚一些。“你应该担心的是,她会不会谈恋爱,像芍药那样就麻烦。桔梗一门心思要考中文系,是好事。没这烦恼。我看桔梗那种清冷的性子,完全和我们不一样,说不定以后还真能在仕途上发展。”
“也是。”戴金花笑道:“爷爷带着她,从小学中医,我看她也快成小学究了。少年老成,可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
“有什么怪的?”宋桂棠不同意道:“这叫静如处子。这是气质。我女儿天生的,没人学得来。”
“呵呵,你还夸上自己了?也不看看谁生的?”戴金花脸上笑开了花。突然她又想到什么,收起了笑,认真说道:“上次和你diàn huà说的,省委庄mì shū长的公子和芍药的事情,你看怎么样?哪天去趟杭州,约出来,两家吃个饭?”
“芍药什么意见?”
“她没意见,她说见个面吃个饭而已,后面看感觉。”
“呵呵,感觉,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都跟着感觉走啊。”宋桂棠摇头叹道:“那就安排这星期天吧。我约一下mì shū长。桔梗去不去?”
“桔梗算了,让她在家好好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