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在寒风里》 第三十四章 家训

    接下来的日子，周强和宋桔梗都是快乐的。虽然两人都没有向对方说过那三个字，但是他们都可以从对方言语、神态、目光中读出那三个字。两人几乎天天约会，从日出到黄昏，好像总是徜徉在优美如画的风景里。

    周强推掉了所有工作时间以外的应酬，有时还要借故外出，与桔梗吃个午餐。桔梗一个人没事就写诗给他读，周强有时在深夜突然灵感迸发，也会给桔梗写不少情诗。很多时候，他们会在市委家属楼后面的滨江风景带，对着一江晚霞，为对方朗诵诗歌。或者，夜色来临时，躲在树丛中，静静地拥抱。

    高考成绩下来了，宋桔梗激动地跑向周强。那是在江边，江风吹起了她的素色长裙，吹乱了她乌黑的长发。在周强的怀抱里，她说八十五分，我数学居然能考八十五分。哈，这下浙大中文系没问题了。宋桔梗显然更在乎数学的成绩，而对语文和外语两门几乎接近满分的成绩，一句也没提，仿佛天经地义。

    所谓乐极生悲。

    两人第一次在江边的一个角落里亲吻，宋桔梗的红唇在晚霞中透出鲜亮的色泽，在周强嘴唇的摩擦下，更加丰润厚实，仿佛肿了似的。夜幕降临，周强抱着桔梗火热酥软的身体，坚定地劝说她回家吃饭，然后晚上再出来。桔梗好像没了骨头似的，趴在周强怀里发出嗯嗯的鼻音说，再待一会儿，嗯，就一会儿。

    两人分别之后，晚上周强在江边再也没等到桔梗。周强猜到桔梗家里估计出事了，或者他们的事被她父母知道了。他跑到市委家属院门口，看到那高高的围墙和门前戒备森严的岗哨，自觉没能力混进去，就算混进去也没办法进桔梗家门。

    他只好在深夜的寒风中，走了一遍又一遍寂静无声的街道。

    桔梗一回到家就看到脸色气得铁青的母亲，还奇怪这是怎么了，没到周六就回来了。宋桂棠瞪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戴金花，说：“吃完饭再说。桔梗，你的分数够浙大吗？”

    “够了。”宋桔梗看出气氛不对，一颗心直往冰窟窿里坠。

    吃完饭，齐桂棠先进了书房。戴金花看宋桔梗磨磨蹭蹭，不由火冒三丈，说：“跟我去书房。”

    到了书房，戴金花劈头盖脑地对桔梗质问道：“你说说，你和那个周强到底怎么回事？”

    宋桔梗感觉心脏剧烈的跳动。她平时虽然机智百变，但碰到周强这个问题，她总感觉浑身无力，好像什么事情也阻止不了要发生。要说她起初也没怎么喜欢周强，就觉得挺好奇，那么一个人跑到上海来揽货做生意，后来和自己一起得了奖，她就更加觉得这个人很有上进心，虽然诗歌写的并不怎么样。东湖那次，她开始有些玩闹的性质，可是后来这手牵手的，好像也把她的心给牵住了。等到补习数学，桔梗又为周强细致周到的安排和关心所淹没，一天天下来，真的滑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宋桔梗沉默，她想着，想着，想到刚才在江边的吻别，脸又禁不住有些发烧。但现在可不是发烧的时候，她暗自警告自己。

    “说话啊？”戴金花厉声尖叫道。

    “好好说话。”宋桂棠沉着脸，说道。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宋桂棠对这个小女儿一向觉得很满意。她从小就安静，独立，从来不用人操心。不像大女儿芍药，总是那么招摇，喜欢打扮，喜欢穿漂亮的衣服，一点艰苦朴素的心都没有。芍药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出现早恋的现象，有不少男同学给她写情书，她也来者不拒，最后惹得男生打架，学校校长来给宋桂棠赔不是。

    “有什么好说的，妈，你不都知道了么？”宋桔梗声音弱弱地，装可怜。“我们又没做什么事。”

    “没做什么？”戴金花气哼哼地说：“你知不知道外面都传开了，说宋部长的女儿找了个小职员。我开始还不信呢，怎么省委mì shū长的儿子会是小职员？敢情不是说芍药，而是说你桔梗啊。”

    “桔梗，妈妈以前一直不担心你，总认为你性格独立，有思想有主见，是一个理智型的好女孩。”戴金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恨模样，继续埋怨道：“可你这次怎么回事？这么容易就受人蒙骗？你脑子里除了读书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受人蒙骗？”桔梗听到这个不干了，反驳道：“妈，你说什么呢？谁骗谁啊？”

    “你这孩子，也难怪，没进过社会，就是不知道社会的复杂性。”戴金花摇头叹息道：“知道为什么周强会帮你补习功课吗？他是冲着我们家，冲着你爸的位置来的。他想找个靠山。知道吗？”

    宋桔梗心里有些混乱了。她自然清楚以她们家的社会地位，少不了有人就想通过婚姻的方式来接近。穆为民就是一个例子。这种苗头，宋桔梗一般都很敏感，也很快把它掐灭。但是周强从来没问过她家里的情况，她也没详细说过，只说爸爸在政府当公务员，妈妈在象山农行上班。这时候仔细回想，显然周强是知道她们家的情况的。这毋庸置疑，毕竟周强不是学生，他有他的社会关系，要了解住在市委家属大院里的宋桔梗，并不是难事。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打diàn huà问你倩倩表姐，她以前是和周强一个公司的，你的情况还是你倩倩给他说的。”戴金花说完，又骂道：“这个死倩倩，真是多嘴婆，和她妈一个德性！”

    宋桔梗有些相信了。那时候，她也好奇地问过戴倩倩有关周强的事。那么，周强通过戴倩倩来了解她，也很正常啊。宋桔梗想到那个时候两人不过是在上海见了一面，东湖再见时根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然后就这样都不约而同地关注对方。她突然感到了甜蜜和幸福的滋味。她红唇微翘，想笑，又觉得时间地点都不对。

    “还笑？被人骗了还笑？”戴金花捕捉到桔梗的那一丝笑意，直接打击道。

    “老妈，你不用疑神疑鬼。周强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又怎么了？”宋桔梗的理智型脑袋开始转动了。“他既没有让我爸给他提职加薪，也没有要求进guān chǎng谋得一官半职。他甚至连我们家在哪一栋都不知道。他骗我什么呢？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桔梗，他把你骗到手就行了。”宋桂棠笑呵呵地道：“你就是我们家，最大的宝贝。哈哈。”

    “老爸，人家那么好骗啊？”宋桔梗有些不自在地嘟哝着，心里开始发虚。

    “桔梗，你还不明白吗？”戴金花说的更直白：“只要他骗了你的心，骗了你的人，你说我们家拿他怎么办？”

    “老妈，我知道分寸。”宋桔梗强辩道：“我还小，大学都还没读呢，不考虑这些事情。”

    “桔梗，妈不是要干涉你什么。”戴金花有些苦口婆心地道：“要是一个好人家知根知底的优秀青年，你们正常交往一下，也没什么。可是，这个周强，你到底有多少了解呢？这是妈最担心的。”

    “他家很简单啊，父母在工厂上班，独子一个，事业全靠自己打拼。家里没权没钱，一穷二白。就是这样啊。”宋桔梗摊手道。

    “那你喜欢他什么？会写诗？有共同语言？”宋桂棠有些好奇地问女儿。他实在搞不懂自己这个富有智慧的女儿，会想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我也不知道。”宋桔梗回答不上来。

    “你当然不知道，你已经被鬼迷心窍了。”戴金花一针见血地说：“你知道周强还有一个女朋友吗？”

    “啊！”宋桔梗张大了樱桃小口，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