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强并不看好高新,但心有戚戚,所以也没断绝他的希望。他答应,帮助高新进顺远公司做业务员,并且劝说道:“其实,我想说,你进我们这一行,和你的感情没有关系。就算你以后出人头地,富有四海,但时过境迁,花落谁家,早已物是人非。你如果不能看清这些,那就是你人生的悲剧。没有人会为你的悲伤买单。”
“你是说薇薇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吗?”高新不相信地问道。
“呵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周强高深莫测地笑道:“既然花儿为你开放过一瞬间,你就应该知足。不知足就要行动,扛着锄头,去把整棵树挖到你院子去。没这个胆气,就不要奢望了。”
周强知道,一个爱过你的女人如果拒绝了你,不管什么理由,作为男人只有两种选择,要,就抢,不要,就潇洒地走开。最悲催的事情,莫过于悲秋伤月,还幻想着为女人的幸福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牺牲。
周强自己也心烦着呢,和高新分手后,他心里都是桔梗信中的话语。桔梗的信,不长,也不短,两张薄薄的信纸。
周强哥哥,辛苦你了,辛苦你那么那么地想我。我也想你,但我是快乐地享受着大学校园崭新的生活,然后想你,快乐地想你。我的快乐都是你带来的。你高举着手臂,张开手掌,我就是你蓝天上快乐飞翔的小鸟。
暴风雨来临,你就是我的灯塔。你就是我的领航船。
虽然有距离,但我们在一条航线上。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
桔梗相信哥哥。哥哥也相信桔梗吧?对桔梗有信心吧?:)
哥哥来信中所说国企中派系斗争和外资内资争权的情况,桔梗以为这只是政治末梢的疥癣之疾。政治永远是一把双刃剑。哥哥的思想不要过于偏激。哥哥想跳出那个圈子,重起炉灶,在商海纵横,桔梗觉得更适合哥哥的性子。
在桔梗看来,中国未来的政治经济格局,将会形成百舸争流,千帆起航的局面。经济资源,在于稀缺性和市场的广度。比如土地,具有稀缺性。因为经济发展,势必城市化,而城市化必然带来房产市场的繁荣,从而造成城市周边土地的紧缺。桔梗以为,巨大的商机,就在其中。
哥哥现在从事的行业,正是蓬勃向上的黄金时期。哥哥早做决断,也许能获得人生的第一桶金。等哥哥发达了,说不定桔梗就能偷偷懒,做做哥哥的小女人了,嘻嘻。不过,哥哥可要记得,灰色地带要聪明地利用,红线千万不要去碰。
周强哥哥,桔梗已经答应父亲毕业后进入仕途,所以我打算两到三年就提前毕业,因为guān chǎng的年龄线也是不能输在起跑线的。
哥哥,我们一起加油吧。
周强现在对桔梗的看法,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起初在他眼里桔梗不过是一个绝色倾城的小姑娘,后来接触了,发现她是一个秀外慧中的才女,等到拘留事件发生之后,他才知道桔梗的能量很大,甚至超过想象。如今读桔梗的来信,周强发现在思想上桔梗可以和他对等交流,并且见地深刻之处,似乎比他还透彻。
让周强心烦的是,他如今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真的走出那一步。虽然他看到秦泉走出那一步很简单,但他觉得秦泉的格局太小,不是做事业,而只是在混饭吃。但要开一个像模像样的公司,他没有那么多资金。同时,周强也感到自己手头真正掌握的业务还比较少,大多数业务有很强的顺远公司背景,并不一定会为自己所用。除非刘总和崔国亮,这两人有变动,他才有机会。
圣诞节前夕,海运部举行有史以来第一次年终大庆,刘总亲自带领公司高层和行政部全体人员参加。这一年,顺远国际有了大踏步的发展,仓库,堆场,车队,货代全面开花,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最佳时期。海运部业绩和利润最为突出,比去年足足翻了三倍还多,利润比箱量还增长的快,足足占了公司利润的七成以上。
酒会上刘总和崔国亮是绝对中心,周强坐在崔国亮旁边,第一次有幸和公司高层把酒言欢。这里面自然是周强年纪最小,每个人都叫他小周。但大家一致称赞他年轻有为,工作扎实细致,为海运部的快速扩张tí gòng了保障。周强并没有多少高兴,他知道捧得越高,跌得越惨。这些高层,大多数都有外运背景,他们不过是在刘总这个台湾rén miàn前说说而已。周强看起来就是刘总提拔的业务红人。但在外运体系里,周强根本排不上号,别说他,就是崔国亮排上去,也不会比在座的资历更靠前。
年底快到了,周强已经听说外运有意让崔国亮把档案放进外运,那样可以转为外运外派干部。但似乎崔国亮还在犹豫,别人不明白,但是周强知道崔国亮在纠结什么。如果崔国亮把身份换成外运外派干部,那么他现在努力在做新加坡顺远航运的船务工作,就会打水漂,得不到任何好处。因为外运干部身份,不可能去兼外资身份的船东分支机构的负责人。同时,新加坡方面,也不可能再考虑,认命崔国亮为以后在港城的船东分支机构的总经理。
这种细微的差别,也许在将来就是一个巨大分水岭。是彻底走向外资体系呢?还是在体制内不断地内部斗争,一级级往上爬呢?这是崔国亮的人生命运的抉择。
刘总刘应瑜,没有崔国亮的苦恼,但他也很闹心。顺远国际已经走上了正规,但是他的任期到95年底就要结束,也就是说他还有一年的时间留在顺远,留在港城。他圣诞节要回台湾,原来来港城前打算稳定下来之后,就把妻子接到港城来,但事情一直拖到现在,如果开年接过来,那么一年不到他的职位工作可能又要发生变化。下一届中方出任总经理,他的想法是想和新加坡顺远董事长谈谈,继续留在港城出任外方副总经理,他也和现任顺远国际董事长,也就是市外运的总经理,聊过这个想法,但是没有得到明确的支持。这使他感觉未来的职场生涯,前景堪忧。这次回台湾,他必须决定下来,接,还是不接妻子过来。
由于这样那样的心理因素,大家表面上都很高兴,喝酒很爽快,不知不觉就都喝大了。最后演变成外运体系干部,和非外运体系干部之间的酒场拼斗。周强,崔国亮都被划到刘总一边,加上行政部外聘的经理,四个人一组,对面是中方副总,负责堆场仓库车队的中方总助,财务经理,人事部经理,堆场仓库的经理,车队的负责经理,他们六人一组。好在财务经理和人事部经理都是女的,没有发挥最大战斗力。
除了周强以外,大家都是久经考验的干部,不管是资本家的干部,还是社会主义的干部,都经过了中国式的“酒精”考验,所以这场酒一斗起来,立刻带动了全场的敬酒气氛。海运部和行政部的年轻姑娘,更是一组组穿花蝴蝶般过来敬酒。会喝酒的,像包娜娜,直接过来就和每个领导碰了一杯,然后火力全集中在刘总身上。不会喝酒或者比较克制的,像沈玉梅和齐丽华,就一起来到刘总面前敬酒,对各位领导也只是表达一下意思。
沈玉梅还特意拉过周强,在他耳边说:“今晚小齐喝了不少,你悠着点,等下送人回家。”
周强晕晕乎乎的,点头说好。坐下一想,怎么回事?奶、奶的,这沈玉梅啥意思啊,吃定老子就是喜欢齐丽华,非把她推到自己怀里不可?回头看了看酒桌人群中的齐丽华,果然齐丽华满脸醉红,目光流动,仿佛看到周强看过来,竟然对他嫣然一笑,风情芳华,犹如夜空中的焰火一般璀璨。
“这丫头酒量一般,这么喝下去非醉不可。”周强心想。想到上次在贝司喝洋酒,齐丽华微醉后扑进自己怀里跳舞的样子,周强还是有些担心。
不过,主桌的领导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中方副总一帮人要去打麻将,所以都偃旗息鼓了。刘总和崔国亮耳语了几句,就宣布大家有事可以先走,然后大家纷纷告辞。周强也要走,他想和业务部那些人混一堆,顺便照顾下齐丽华。
“小周,我们去唱歌,一起去。叫上向东望。”刘总兴致盎然地说。刘总这人有一个优点,就是他喜欢提携后进。周强算是被他提拔上来的,现在他开始拉拔向东望。从做事和工作业绩来看,向东望很突出,所以,这个选择显然有利于公司海运干部队伍的稳定。
“好的,我去叫他。”周强笑道。
业务部的人正和黄大力李伟等人在拼酒。猜拳的猜拳,怂恿的怂恿。很是热闹。周强过去和向东望说了,向东望站起来,把杯中酒向旁边虚敬一下,说你们继续,我喝完就走。黄大力等人看向东望这个业务科主力要走,顿觉无趣,喝着倒彩,但周强在那里说下回再喝,自然没人不听。周强看到李伟醉卧在那里,几乎已经趴在包娜娜的身上了,就对李伟的徒弟小屠说,把你师傅送到家。小屠连忙答应着,与包娜娜一起,搀扶着李伟,李伟发着酒疯,大喊说我没醉,我自己走,扶什么扶。他一把推开包娜娜,然后又说,小屠,我醉了吗?我们再喝。
周强走出酒店,看齐丽华正在马路上,像是要拦出租车,便回头对牛一鸣说:“老牛,你辛苦一下,把齐丽华送回家。”
“好的,领导。你放心走吧,有我呢。”牛一鸣爽快地答应道。
周强看到牛一鸣和齐丽华上了车,才对向东望说,走。小张开车跟上刘总和崔国亮的车,直接杀到了江北一家豪华的卡拉ok店,名字竟然叫花样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