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停地落着,像是裹挟着银灰色的血,纷纷扬扬,从未停过。
战后的雪地上,一眼望去,除了尸体就是刺目的血红。血迹还没有干涸,犹在从尸体上往外渗,牵动着神风佣兵团每个人的神经。
石轩一言不发,将手中长枪重重插进地面。枪缨已被染成深红,泛着幽暗的黑光,兽血沿着枪杆流至枪尖,无声地滴落,沁入雪中。
他默默地蹲在一个死去的兄弟面前,轻轻擦拭着尸体上的血渍。其他人同样保持着肃穆,与石轩做着同样的动作。
秦南和嫣然静静地立在一旁。
神风佣兵团这次损失近一小半,十余具尸体此刻被整齐地归置在一起。
石轩带着众人徒手拨开厚厚的积雪,清理出一大片空地,露出了地表下坚硬的冻土层。
众人小心翼翼地把尸体平放在空地上,而后绕着尸体自发围成一排,一动不动。
石轩抓起一把干净的雪,蹲下身子,轻轻扳开死去兄弟的嘴,将那一把雪放了进去。
重复着做了十几次后,石轩站起身来,拔起自己那杆长枪,双手紧握立在一排尸体前面,额头抵在枪杆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神风佣兵团众人会意,双手捧着积雪轻轻覆在尸体上,直至完全盖住,像是在进行着一件伟大的仪式。他们用最具南国佣兵的方式,让朝夕相伴的弟兄们重归南国国土。
石轩敬了死去的弟兄们一碗酒后,转过身来,表情复杂地看向秦南,喉咙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滚动。
扑通!
这个神风佣兵团的团长竟当着一干手下的面,在秦南面前干净利落地跪了下来。
“秦南兄弟,救命之恩难以为报!从今往后,我神风佣兵团任你差遣,绝无二话。”
石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秦南赶忙侧身,避开这一跪,快步走到石轩面前,试图将他扶起。却发现这个汉子竟是纹丝不动。
“请秦南兄弟答应!”石轩头也不抬,再次说道。
扑通!
石轩身后一干兄弟同样跪倒在秦南面前,齐声道:“请秦南兄弟答应!”
秦南沉吟片刻,看向这群耿直的爷们儿,轻轻叹了口气。他神色变得严峻,看向跪着的众人,大声道:“神风佣兵团,全体人员听令!”
一群人不明所以,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秦南。石轩和蒙厉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应道:“是!”
“都给我起来!”秦南命令道。
石轩脸上带着欣喜,率先起身,挥了挥手让还未反应过来的兄弟们起来。
秦南凝视着众人,缓缓开口:“其实你们并没有亏欠我什么,本不必如此,我救了你们也只是出于自保。这样吧,我在神风佣兵团挂个副团长的职务,大小事务仍由石轩大当家做主。就这样决定吧,大家不必多说了。”
石轩还想张嘴说些什么,看到秦南已经转过身去,而且话已经被说死,只得作罢。
秦南早已发现嫣然的不对劲,小丫头嘴巴撅起,满脸的不乐意。
捏了捏嫣然的小脸,秦南好笑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啊,是谁欺负你了吗?”
嫣然轻哼一声,道:“秦南哥哥这么厉害,为什么要一直假装是个普通人?害的我一直担心你。”
秦南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嫣然的头,没有做声。自己的确没有灵力修为,说是普通人其实也没什么错,只不过,有时候修为并不能决定一切的吧!
神风佣兵团修整完毕,秦南和嫣然同骑一只雪驼,与石轩、蒙厉几人并行。
蒙厉神色尴尬的看着秦南,多次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石轩见此情形,不禁笑骂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怕个什么熊劲儿。”
蒙厉老脸一横,对着秦南说道:“秦南兄弟,我姓蒙的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之前有眼无珠冲撞了你,是我不对,你救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要杀要剐任你处置。”
秦南听完哈哈大笑,说道:“蒙副团长严重了,放在那种情形下,说不定你的做法是对的。要杀要剐这种话可别再说了,现在我也算你们半个佣兵团的人,还请大家关照。”
众人腹诽,你这么强的一个人,谁还有资格关照你啊。
暮色渐深,雪驼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雪驼这种妖兽性情温和,耐劳耐寒,是南国使用最广泛的代步坐骑。但它的缺点也很明显,天色一暗就如同失明一般,失去了方向。
雪夜行军是大忌,神风佣兵团也只能停下来休息,等到第二天再出发。
入夜,四周的严寒再次重了几分。经历了一场恶战,众人已是疲惫不堪,早早钻进了驼车里,沉沉睡去。
嫣然依偎在秦南怀里,睡得安稳香甜。秦南把盖在她身上的毛毯紧了紧,悄悄地运行起不灭金龙体功法,开始冲击第三十一道龙纹。
体内磅礴的龙息吞吐着,游走在四肢百骸之间,灼热的气息遍布周身。一条条细小的火龙在经脉间翻腾,在秦南的精神力指引下,缠绕着汇往丹田。一道巨大的金龙虚影正在成型,龙息在秦南的催动下汹涌而出,化作无数火龙融入那道龙影。
金龙在咆哮,像是要破体而出。精神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至,包裹着龙息禁锢住了金龙。那道金龙虚影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骤然变得凝实,化作一道龙纹烙印在后背。
秦南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体内再次暴涨的力量,秦南欣喜不已。不过这不灭金龙体的修炼的确是越来越难了,每一道龙纹的形成皆要付出巨大的痛苦。
沉睡中的嫣然听到秦南这边的动静,迷糊着睁开眼睛,梦呓般地问道:“秦南哥哥,怎么了?你身上好暖和呢。”
秦南笑了笑,他身上依然残存着修炼不灭金龙体留下的灼热气息,当然会暖和。
突然间,秦南的精神力感觉到似有一股气息在附近徘徊,那气息并不强,反而相当弱小。细细听去,像是有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
“你留在车里,我出去看一下。”秦南把怀里的嫣然放下,轻声叮嘱道。
拉开车帘,一阵风雪灌了进来,嫣然裹了裹毛毯,再次睡着了。秦南跳下驼车,发现石轩和蒙厉也站在外面,脸上带着一丝警戒,看向远方。
“秦南兄弟,你也出来了?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人在打我们的注意。”石轩看着秦南说道。
秦南点了点头,用仅剩的精神力往前探测,发现那几道气息就藏在几人不远处的雪堆后面。
“是石轩当家的吗?”
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石轩皱着眉头,这个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不禁问道:“你是何人?”
雪堆后面走出几个人影,蒙厉颇为惊讶地看向几人:“是贪狼的人!”
那几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不少的伤口,浑身上下沾满了污血,甚至还没有凝固。石轩和蒙厉也终于认出了这人——贪狼佣兵团的二当家,罗虎。
神风和贪狼实力相当,虽没有什么大的交情,但也都算是熟人。蒙厉叫醒车里的几个兄弟把贪狼佣兵团的几人抬到车里,给他们处理伤口。询问之下才得知,事情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原来,就在今天,几乎是和神风佣兵团遭遇雪獜犬与雪域神妖的同一时间,贪狼也受到一群妖兽的袭击。巨大的实力差距下,贪狼佣兵团几乎全员战死,最后靠着大当家罗通的殊死一搏,用性命掩护才换得罗虎几人逃出生天。
石轩和蒙厉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这时,秦南忽然开口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都是去参加那什么盟会的吧?”
“看来,很明显是有人想藉此机会,将你们这些参加盟会的佣兵团分而截杀、一网打尽啊!”
“所以,这个盟会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