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里的众人都有些不安了陛下的性格有些喜怒无常，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能判定心情的好坏，没有人能猜透他话里的意思。</p>
陛下微眯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是我还在当世子的时候，我的好哥哥们的势力都比我的大，那时候我才十二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哪懂得那么多的事，每天只知道骑马舞刀弄枪，心里基本就放不下其他的了。我母亲是个宫女，你们都知道的，我一半的血是奴隶的血，皇宫里基本没有我们父子二人的容身之处。哥哥们不相信我，挑出我的错误，把我和母亲贬黜出皇城，去北边的小镇子里生活。北边你们也都知道，地广人稀，说是镇子还不如城外的村子大父亲也误会我，不肯见我，他说永远都不会再承认有我这个儿子，也只是给我们一点金银细软，一辆马车，两个随从和两把铁刀。’</p>
三个老王爷的神色变了又变，坐着似乎也不太安稳。这些事情他们心底当然比谁都要清楚，他们年轻的时候跟现在的陛下是结过仇的，可陛下从即位至今并没有提起旧事，时间飞速流逝，几位哥哥们也渐渐忘记了。如今陛下又重新在众rén miàn前说起曾经的往事，他们这才惊觉过来，其实陛下这些年陛下根本就不曾忘记当年的一幕幕。</p>
陛下独自踱步在人群中，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哀乐来，他娓娓的说了下去，‘四个人一起赶路，还没走一半就没了粮食，起初还能打些猎物和吃野果子过活。后来天气越来越凉了，我又不小心感染了风寒，缺医少药的环境里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天马上就要下雪了，眼看着就是死路一条，两个随从当然不愿意再跟着我们一起了，趁着夜色悄悄地逃跑了，还把马车和金银衣物都拉走了，只留下一匹老马，我母亲知道没有御寒的衣物我们是活不下去的，只能自己骑着老马去追他们，恳求他们至少留下一些御寒衣物，那两个随从却垂涎我母亲的美色，一起糟蹋了他，留下几件衣物。我母亲牵着老马拿着衣物回来给我，第二天一早就自己割了喉咙。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肉，把他们挫骨扬灰，可是我当时连动弹一下都不行，全身一时热的虚汗直流，一时冷的全身打颤，所在一间破屋子里，只有饿得快要死的时候在挣扎着爬过去吃几口冻的发硬的干粮。’</p>
众人心底微微发寒，陛下即位之后，立即派人找到当初跟随他的两个随从，用绳子绑好扔在地上，亲自骑马带领骑兵纵马来回踩踏，直到将两个人踩成肉饼。大夏皇帝楚青帝其实是个记仇的人，从那天起所有人心里都很想。</p>
‘就这样我在煎熬中度过了半旬，天空已经下起雪了，有一天老马出去找草吃，却再也没有回来。屋子是破旧的，我睡在墙角落，夜里到处都是风呼呼的刮，感觉风大的石头都能被吹跑，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天夜里我能感觉自己就要死了，隐隐的能看见天神派人来接我了’</p>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天神，看见的却是我的姐姐楚苏芸的脸，我正躺在她的怀里，她正在用自己的嘴给我喂水’陛下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p>
‘其实姐姐的就是我天神，就是我神女，我快要死了，只有她来救我。他比我大十二岁，那时候她已经嫁给了北凉的老王爷。她受到我被贬黜的消息，就一直在北凉等着，后来等不及了就从北凉带着自己的儿子，自己骑着马一路来找我。找到我的时候我只剩下小半条命了，身体虚弱的连嘴都张不开了。’</p>
‘后来我就一直住在了北凉，没有去什么小镇子生活，在北凉一住就是十二年。第二年，我的姐姐就死了，她从我身上感染了风寒，可她却没能挺过来，临死的时候她把我和她儿子的手拉在一起，对自己的儿子说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舅舅，然后她就死了。她儿子的小名叫小阿蛮，真正的大名你们都知道，叫徐天骁，那一天他才八岁。’</p>
‘小阿蛮是北凉的世子，身材高大像个小大人一样，说是要照顾我。他七岁的时候就和我姐姐一起骑马过来找我，马鞍上挂着一幅弓箭，路上射死过一头恶狼。那时候我是糟贬黜的人，什么什么都没有，北凉的人谁都不在乎我，谁都看不起我，我在那边很受白眼。小阿蛮就把他自己的腰刀送给我，说是拿着这把刀，谁要是再侮辱我就是他的敌人。小孩子们解决问的方法很简单，谁不服谁打一架，分出输赢，从那以后谁对我无礼，他就上去和别人打一架，他小时候就壮硕魁梧，能够把人举过头顶然后摔下来，瘦弱一点的一下就爬不起来了。于是再也没有人敢侮辱我了。’</p>
‘再后来就是选拔金吾卫了，皇帝给各个王爷送信开选拔比武大会，你们都知道的。’</p>
‘是！’众人都恭敬的回答。</p>
金吾卫是陛下一只掌握的军队。金吾卫是大夏守护皇城的御林军，靠着金吾卫这支军队，陛下才有能力稳定局势，才能继承现在的皇位。迄今将军中木家兄弟和明承烈，当时都是金吾卫中的士兵。</p>
‘小阿蛮说，若是我能够进金吾卫，那么再次回到天启城就还有希望。可金吾卫的名号，是大夏王朝天子脚下的军队，所有的英雄好汉都抢破脑袋想进去，凭我当时的能力，又怎能在比武大会上轻松胜出呢？不过小阿蛮说没问题，他保证我能够顺利进入金吾卫。’</p>
‘到了选拔大会的那一天，我才发现小阿蛮也跟在人群中。我当时就很吃惊，除了继迁，你们都不曾和阿蛮对战过，若说骑马打仗，我可以说小阿蛮是仅次于我父亲的勇士。纵使是明承烈也挡不住他的刀。我想阿蛮也来争取的话，我自然是没希望了，我受过他很大的恩惠，也就准备让给他了。阿蛮却不和我说话，只是混在人群中朝我挤眉弄眼’</p>
陛下忽然沉默起来，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仿佛当年那一幕当发生不久。</p>
‘选拔开始后，小阿蛮靠着自身的武力一直晋级，我估计是运气好也险胜过几次，最后剩下的五组对决中就有我和阿蛮，又刚好是阿蛮与我比武，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我轻松就取得了胜利。那天晚上，我们坐着一起喝酒’</p>
‘我离开北凉的时候，花掉全部积蓄从玉石商人那里买来一块翡翠净玉，请人雕铸成一枚玉口哨送给阿蛮。那年我二十四岁，他二十岁，我走的时候对他说这次我若是能回答天启城当上皇帝，就许他徐氏永世驻守北凉，徐家子孙世代都是大夏王爷，那枚玉口哨就是我们彼此的信物。’</p>
陛下不再说话了，他转过身去，目光在将军和王爷们的脸上扫过。目光所到之处，众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一片死寂。徐天骁背叛大夏，王爷和将军们都赞成诛杀，陛下沉默思索了很久，最终只得点头同意。人人都知道陛下当年是住在北凉，可是很多人却不知道陛下和徐天骁之间曾经有过这样的情分，即便是这样，徐天骁还是死在大夏的军队手中。</p>
‘瑞亲王，我的好哥哥，你还想要什么？你的mèi mèi楚苏已经死了，现在我连他唯一的儿子都杀了，你真的还想要什么别的吗？’陛下像是忽然间就老了，‘你有很多奴隶了，也有很多土地，再多个三四万人给你开荒，也没有多大用处。’</p>
这一次桀骜的瑞亲王也没有出声，整个太和殿静悄悄的。</p>
‘徐天骁背叛大夏，是坏了祖宗的规矩。继迁替我杀了他，我很欣慰。我和徐天骁再怎么亲也亲不过祖宗的规矩。不过叛乱的是徐天骁，哥哥们却要把三万多人送到北方苦寒之地，那三万人中总有一些并不是一心想要反大夏的。一个族人，家主说造反他们也只能跟着反，不能算他们的本意。当年欠下的恩情不能报答给徐天骁，就报给他们的族人吧，三万老弱妇孺就编入修建皇陵的奴隶里。就这样觉定，这事以后我再也不想听人提起。’</p>
‘你们自己心硬的时候多想想自己的家人。’陛下低声道。</p>
‘都退下吧，大帝师，你去带长生进来间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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