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烛火在昏暗的地下室里跳动,林墨只能用送饭的次数计算自己等待的时间,这期间他已经睡了无数次,但他却感到身体一次比一次更加疲惫。
灵台上每一个他能认得出的人名,他在进来的前几天,早已经把被教导过的所有的事迹都回想了一遍。
这已经是第十天了,立夏这个时节会在今天过去,这让他更加烦躁。
“我到底是怎么了?”这个问题在他发现自己已经百无聊赖也睡不着之后,慢慢爬上他的心头。
其实父亲是对的,瑶光境的传说句句都是纰漏,远大的志向需要刻苦努力的修炼去完成。刚开始就是定远呆腻了,听林立一说之后,就很有游山玩水的兴致。
但这次溺水后,他真的不能自抑的相信瑶光境就在那里。顶撞林长戎更是让他感到迷茫,他从未也绝不会去顶撞父亲,越想越觉得那个在林长戎面前激动抗辩的人不是自己。
然而今天的烦躁更让他觉得快要陷入疯狂,不知道为什么,立夏会在今天结束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脑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立刻出去!去瑶光境。”
母亲陈婉说过,林家祖祠是一个可怕的地方,这里无数次降服甚至逼疯犯错的族中叛逆。从前自己年纪小思虑单纯,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次算是真正领教了。
林墨终于忍受不了了,开口呐喊道:“放我出去!”没有打开传声筒,他想要通过呐喊宣泄这股郁郁之气。
喊声刚落,屋顶的用来送饭的格子忽的被打开,一束阳光照射下来,紧接着一个食盒系在麻绳的一端缓缓下落。
林墨呆呆的看着这个每天都会出现的场景,出去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终于压过了一切:“放我出去!告诉我娘我快疯了!快!!快放我出去!!”
“嘘!别喊!!”传来的是男声,这个声音他很熟悉。
食盒落地,里面没有吃食,而是一张纸条和一个小纸团,纸条上工整的书写着:“说了伤好再来看你,我没骗你吧!现在把纸团吃了,我救你出去。”字迹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已经颇有大家风范。
全家能有这个造诣的除了三叔林长远以外就只有自己的哥哥了。
林墨看着缓缓上升的摇篮,感动的几乎要哭,没有犹豫就把纸团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一股酸麻弥漫全身,藏在纸团里的钥匙差点崩了牙,吐出纸团泪流满面:“死胖子又坑我!”
剥开纸团,拿出钥匙,想了想还是把写字的纸条给吃了,“你不仁我不能不义!”林墨侧身把木门顶开一个缝隙,抓着钥匙伸手出去够锁眼
王府正厅正在举行宴会,丝竹管乐不绝于耳,传菜布酒的婢女鱼贯穿行,酒宴上宾主尽欢。府上除了林长远称病,其他几兄弟都到齐了。
林长越非常豪气的举起酒杯对着上首的少年到:“三皇子,不要拘谨,到了我们西北就天高嗯”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皇子尽可饮酒,我们西北民风豪爽,想必陛下不会责怪的。”对坐的林长鸣赶忙高声接话,他非常怕听到天高皇帝远。
他对少年奉承两句转头责怪林长越:“五弟你学文不好,还是别装的文绉绉的了!”
“将军豪气干云,鉴敢不从命。”少年端起酒杯,也学着林长越的样子一口饮尽。
原本白净的脸立刻红的通透,看的林长越哈哈大笑:“大气!不愧是我大夏皇族。”
这皇子原本从他接到车队后只是冷冷一句将军辛苦,之后就基本不露面了,林长越很不高兴。原本想借着西北烈酒刁难一下。
不过今天的样子,倒是顺眼很多。长得俊美贵气,来与宴却只是一身白衫,一点也没有显摆的意思。见到他们几兄弟都以子侄礼拜见,很是谦逊。现在一句将军豪气干云更是对他的胃口。
林长鸣自然是熟知自己弟弟的,看他开始夸人了,悬着的心也是放下来。该过去做正事了,今天的主角当然是唐禹,以大哥的身份给下马威可不方便。
此时唐禹正被林长戎引着一位位介绍几位肃州要员,官员们也很知礼的纷纷起身聚拢过来,围在一圈一个个与之攀谈。
“唐兄,这接风可还满意?”林长鸣从人群中硬挤开个缺口,高声道。有些年纪大得官员被这一推差点摔倒,引得人群顿时嘈杂,只是林长鸣的声音大家自然耳熟,众人就连微恼也没有,很自觉的站到一边了。
唐禹闻声回头见林长鸣脚步虚浮,明显醉意也只好苦笑一下伸手去扶,:“满意,满意。”
林长戎心邻神会上来就扶住另一边“四弟你怎么喝成这样。”
“唐兄,我们兄弟这么待你,你今天可要给我一句实话!”长鸣一摆手挣开林长戎,双手都搭在唐禹肩上又道:“你不是来夺权的吧?”
说这话就诛心了,一旁的官员识相的默默离得更远,刚刚差点摔倒的那个老官员这时行走如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云鉴身边激动的拜见,然后人群呼啦一下都跟过去了,看得又在劝云鉴酒的林长越目瞪口呆。
云鉴倒是皇家风范十足,不惊不急,慢慢举起酒杯,就是双眼已经失去焦距了,笑的像个染红的瓷娃娃。
唐禹笑容依旧,开口却是看向林长戎:“贤弟啊你真是,本想过几日详谈,也罢!王爷也在此,我干脆明说,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北上主持建立学宫事宜!绝无夺权之意。林家镇守北疆,辛劳天下皆知,王爷切勿听信小人谗言。”
说完更是附身靠近林长戎压低声音道:“陛下让微臣携皇子同至,信任之心难道还够明显吗?”
林长戎赶忙让婢女扶林长鸣去休息,又对唐禹道:“唐兄莫要听我四弟酒后胡言!陛下是我等藩王几人力保登基的明主,如何能有猜忌之说。”
几句表忠心之后两人又回到相谈盛欢的场面,只是扑通一声打破了他们的默契畅谈。
一群老臣急急忙忙扶起仰天躺倒的云鉴,那边乱乱轰轰一片,两人相视一笑,看来酒宴是要结束了。
静园的地砖在林墨和林立的艰苦努力下终于被撬开了,尤其是林立这时候满脸汗珠。他们谁也不知道机关在哪,只好卖力气了。
“出来了,然后呢!”林立挥袖在头上抹了一把之后认真的看着林墨。
“今天是立夏,最后一天,我去试试你的消息准不准。”林墨手忙脚乱开始穿林立带来的下人衣衫。
“你要害死我?你要是再溺水我搞不好被杖毙。”
“我死了就你一个儿子了还杖毙?”
林立气的伸手巴拉了一下林墨脑袋:“正紧一点!”
林墨抬头看着林立认真道:“我在花园假山后面藏了凝气珠,这次你陪我一起去,得了神功我们一起练,什么都没有我们一起受罚。你不知道一个人呆下面要疯,这次你得来陪我!”
“你是狗啊?到处埋东西!行行,陪你疯一次。”
“你才狗!这叫以备不时之需!你快去找找绳索什么的,可以用的,我们兰溪碰面。”
分工明确以后,林墨特地从地上弄了些土擦在双颊,然后鬼鬼祟祟往花园窜。他现在对那个地方已经不仅仅是好奇了,就算不是,他也要去一趟,无论如何不能白白被关在祖祠这么多天。
出了静园,耳边传来袅袅鼓声,远处长廊依稀可以看到人影重重,“前厅在宴客?”林墨很快作出判断。
这么多人想要混过去太难了,随便一个就可以认出我。这样想着林墨便决定不能走正厅,好在翻过那边的院墙就是花园,林墨有些庆幸自己逃跑练得熟门熟路。
结果刚踩着树爬上院墙他就被发现了,看着他的是从没见过的人。
那个女子淡huáng sè丝绸长裙盖住脚面,遮阳的白色油纸伞上画的红梅花在阳关下熠熠生辉。身形纤细个头也不高,稚嫩的面庞看起来显得年纪很小,额头上一点红缨煞是可爱,鹅蛋脸上两颗珍珠大的眼睛砸吧砸吧,美的她身后一园子花都没了颜色,看的林墨一时间竟怔在原地。
少女见林墨这样看她也没有害羞,蓬头垢面的少年一只脚骑在墙上让她觉得很好笑,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淡淡笑意,这一笑让林墨更是看痴了,不自觉的笑意也挂在嘴边。
“你是贼么?”柔细的声音传来,让林墨想起自己是在逃跑。他翻身一跃下了高墙,面向少女,动作尽力保持了优雅。
“嘘!小mèi mèi”林墨并没有说完刚才那一刻想到的搭讪台词,因为他被眼前的小美人一个反手,左脚一勾带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然后左肩一痛被她踩住,右手再被反向拉起,能说出口的只能是一声惨叫。
“你喊谁是小mèi mèi!”这次声音不再那么好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