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秋把这些记在了心里,他的疑虑被兴奋的情绪替代。
他的双脚踩在了冰冷的地面。
这种脚踏实地的触觉和失而复得的情绪让人兴奋,终于在他总是耷拉着眼皮半睡不醒的脸上见到了笑容。
罗秋看着自己雕塑般完美的形体,流畅的肌肉线条,细腻的皮肤,十分满意,他低下头啧啧赞叹,还真是精细,该有的器官一样没少,尺寸也不错,还好没有缩水。
但是让他有些遗憾的是,这里没有镜子一类的东西,暂时没办法看到目前自己的容貌,扫了眼那个晶体罩,上面粘满了粘液和灰尘,他也懒得去擦,有这幅几乎完美的躯体已经足够了,样貌不再是重点,反正应该不会是自己原来的样子,管他呢。
这一会时间,他渐渐适应了黑暗,已经可以逐渐的看到距离自己稍远一些的景象,金斯丢下的斗篷就在入口不远处,他走过去,看到衣服上沾满了血迹,还散发着一股酸腐的味道,但还是皱着眉头弯腰捡起来,抖了一下,反复看看,没有什么其他让人作呕的东西,在荒野里这应该就算是很干净的衣物了,总比光着身子好些。
他披上了斗篷,有了一丝包裹的安全感,准备离开。
走向入口的时候罗秋忽然停住了脚步,他想起了一样重要的东西,不是那个蛋也不是机械狗,而是嘉莉的小刀,他叼了很久的普通小刀。
虽然那把小刀只不过是最普通的金属,也没有多锋利,但是那上面承载了她们之间的一段美好记忆。
他转身走回去,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段美好回忆,很温暖,有开心,有不舍,还有一些愧疚和对自己弱小的自责。
短短的一天相处他已经把那个女孩的模样烙印在了灵魂上,有些草率吗,他不觉得,每当脑海中浮现出女孩甜美的笑容时他就会感觉到安宁,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或许她已经死了也有可能活着,但是此生应该很难再相见了吧。
我的公主你还好吗?罗秋从狗嘴了拔出了小刀,指尖轻轻滑过斑驳的刀身。
忽然他的脑海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没由来的涌出一种惆怅的情绪,他眼中带着疑惑,扭头望去,四处搜寻着,是一种好像遗落了什么的感觉,那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就好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在远远的哭喊着追逐着自己。
他回身处正好是那个操作台,屏幕上是自己方才撞出的空洞,是那个蛋吗?好像除了这个眼下的实验室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了,似乎应该找出来看看。
怎么会有这种奇妙的感觉?难道那玩意真是个生命体?他开始变得有些紧张。
随后又自嘲的笑笑,觉得自己想多了,这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
他来到操作台前,伸出手,这是方才自己炸出的缺口,破损的晶体屏幕,散落的金属按键,那种感觉越发强烈,到底是什么?
他俯下身,沿着破损的晶体屏幕把手伸进去摸索着。
不一会,他收回手臂,直起身,张开掌心,看着满是奇异花纹的金属球,忽然间视线仿佛被吸了进去,感知发生了扭曲,发觉整个空间仿佛都在有规律的蠕动着。
他急忙移开了视线,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这种感觉很短暂,一触即收,却让他觉得非常奇妙还有一点点的担忧。
有点意思,罗秋再一次把目光锁定了金属球,那种身陷漩涡的感觉再次袭来,这次他没有移开视线,他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金属球上不再管周围扭曲的影像。
忽然间世界翻转。天旋地转,他发现自己又恢复了360的视角。
视线怎么变低了?
不对,自己面前怎么还站着一个人?
当他看到那个人的样貌时顿时瞠目结舌。
那那是我自己?幻觉吗?
熟悉的样貌,熟悉的眼神,就是自己在看着自己,这不会错,就是平常照镜子的感觉,如此真切,这不是幻觉。
他再一次感受确认了一下,自己还在这个实验室的空间,眼前站着的就是自己,和记忆中的样貌一般无二,而且他发现自己又变蛋了,此时正在自己的手心,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温度。
我怎么又回到蛋里了?难道那kè lóng体不匹配吗?
他纠结的看着自己的身躯。
甚至连这个kè lóng体为什么和原来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都懒得去想了。
虽然能活着挺好,但是他也不想一直被动的困在这个蛋里,刚刚体会了几分钟自由行走的时间这又变蛋了,简直就像蹦极一样的心理落差,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如果不是他一贯淡然的性格这一会估计都要崩溃了吧。
我怎么才能再回到那个身体里呢?
思维所至。
唰。
他又回到了kè lóng体中,看着手中的蛋。
他的眼中渐渐显出了兴奋。
思念急转。
蛋的视角。
再来。
又回到人体。
反复实验了几次,原来是如此的简单,就是一个念头的事,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开怀大笑,牵强的的扯了扯嘴角,耷拉着眼皮翻着死鱼眼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但自己的思维可以随时在人体和金属球之间切换,这种感觉真的非常美妙。
此时他与那个金属蛋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无形的联系,虽然金属球就在他的手中,但是给他的感受这个金属球已经不是死物,而就是自己的一部分,就像手脚,或者身体上的某一个器官,密不可分。
感觉了片刻,他手里惦着金属球,来到那半截残破的机械狗身边,思索了一下,既然这样,那是不是说只要把这个蛋再安置在机械狗上,那我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分身。
他决定试一试,于是把机械狗的另一半也凑在一起,然后把金属球装进了狗头位置的控制仓。
思维切换。
确认无疑,这是机械狗的视角。
再切换回去,他的感知便扩大了范围,这个机械狗此刻便成了他肢体的延展。
神奇。
甚至都不用在脑海中发出指令,机械狗随心而动,如臂指使,他心中感叹,这不是简单的控制,那个金属球真的就是自己,自己也是那个金属球,不分彼此。
他决定试着修理一下自己,也就是机械狗,但是他蹲在那里鼓捣了半天,结果却是不尽人意,他无法把机械狗的两节躯体连接在一起,一是机械狗的构造超出了他想象的复杂,再者说被水银切出来的平滑断口没有焊接工具的情况下简直毫无办法,他此时又想念嘉莉了,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居然能够自己独立修复这么精密的机械躯体,简直让人叹服。
琢磨了一会,实在没有办法,索性他不再研究机械狗,站起身扫视了一圈,回到操作台处,扯下了几条线缆,试着拉了几下还算坚韧,便把两届机械狗捆在身后,小刀插在狗嘴里,走向了出口。
与其在这里耗时间不如出去碰碰运气,看来想修好这玩意只能到下一处人类的聚集地了。
罗秋来到幽森的电梯井处,居然发现独眼的那个铁镐被水银丢在了地上,想想可能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重量也不轻的原因,她便遗弃了吧。
他俯下身,拎起铁镐掂了掂,挥舞了一下,大概40-50公斤样子,但是在他手中却像塑料制品一样轻盈。
于是他把铁镐也挂在了背后,抬头观察了一下攀爬路线,便手脚并用像壁虎一样迅捷的窜了上去。
他走出了碎石堆,赤足踩在泥泞的地面,又来到了自己与水银初见的那块荒地,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冰冷的雨水沿着他的发梢脸颊肆意流淌。
早先下去的时候走走停停爬了5分钟,此时来到地面,计算一下时间,35秒,惊人的速度,“不知水银xiǎo jiě看到此番情景做何感想?如果不幸再次遇到那个疯女人,我真得好好‘感谢’她一番。”他对于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女人有着复杂的情绪,一点点感谢,大部分恐惧,还有些想要偷偷找到她报复一下的阴暗心里。
雨水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寒冷,他张开手臂拥抱着黑夜,仰起头任由冷雨打在脸上,心里涌出难以抑制的兴奋,他迎着雨水释放了压抑在心头的情绪,发出野兽一样的咆哮。
他整个人像墓碑一样在雨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隆隆的雷声唤回了他的神志。
他睁开眼,恢复了淡漠的表情,紧了紧帽兜,赤足走出了废墟,走向了荒野,朝着他记忆里剑齿虎大致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