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赚够了钱准备回家和她成亲,日子是那大婶选好的,想到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可就在那晚回村的路上,我看到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事情……
那夜雨很大很大,冷得要死,我赶夜路回村,见到路边上停着一辆熄火的偏斗子,我上前一看,差点没昏过去,我的静巧光着身子,下身全是血,脖子上被人抹了一刀,那一刀下的很深很深,都见到骨头了,可怜的静巧,血都快放干了啊……
我当时气绝了,恨不得马上抓住凶手替她偿命,忽然我看到静巧还剩下一口气,就问他是哪个畜生祸害了他,谁知静巧竟然说出了三个人的名字,就是同村的三个小青年,一个瘦子叫孔宏达,一个胖子叫蒋鹏飞,还有一个人叫姜锐智,三个人合伙强健了她……我那时那个气啊……恨不得杀了这些人解恨,当时身上又没带什么可以伤人的工具,我抱着静巧大哭,天上的雨就这么下啊下啊,我全身都湿透了,静巧的身子却越来越凉……
当时静巧只剩出来的气了,凑在我耳朵边上告诉我,叫我帮她办件事,我当时悲愤交加,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静巧说,要我帮忙一起和她生个孩子,好为她报仇。我以为她快死了说胡话,结果静巧说她娘、也就是那大婶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回家告诉她娘用什么噬魂锁镇住她的魂儿,就可以在死后生下孩子为她报仇。
我当时害怕极了,听都没听过这些事。可就在这时,静巧在我眼前断了气,我哭啊,你们不知道,我眼泪都哭干了。多好的姑娘啊,就这么被那几个畜生糟蹋了……”
说到这里,年宏恺双肩哆嗦着,猛烈地开始抽泣,继而转成嚎啕大哭。
众人虽觉得他最后偷走别人的婴儿有些不道义,但听到鬼婴身后还有这么大一个冤屈,各人也是在心中对年宏恺有些同情,当下都唏嘘不已。
年宏恺半靠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继续说道:
“……后来我回到村子里,就想找那几个畜生算账,可万万没想到孔宏达仗着他爹是村长,硬是把这个屎盆子往我脸上扣。你说我都快接静巧进门了,我会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吗?当时村里人被他们一家鼓动着就要带我去派出所,我一急就逃走了。
后来我躲了半天,趁大家伙不注意的时候冒险找到那大婶,我给他说了静巧告诉我的话,那大婶居然直接把我带到了静巧尸体前,直挺挺的放在炕上,那大婶在旁边念叨着什么,手里拿着一把黑漆漆的木头锁,一边还在上面用小刀刻一些我怎么看都看不明白的字,她念的话我也听不懂,反正是稀奇古怪的句子……
等那大婶念完之后,我忽然感觉,眼前死了一夜的静巧像是活着一样,他美丽的身子激起了我的欲。望,那大婶这个时候去了堂屋,我就在殓房里和静巧圆了房……
事后那大婶把那把黑色的木锁交给我,让我把自己的血滴在上面,我就割破手指滴了上去,我的血顺着那些奇怪的字弯弯曲曲地渗到锁里去了。说来奇怪,从那以后,我无论见到那个女人都不能激起兴趣,我心里就只有静巧,就只有和她圆房的那一夜……
那大婶特意叫我记下静巧死的时辰,说二十年后的今天这个时候,静巧的孩子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找我,让我一定要等着,还说什么要等到月圆阴气最重之时为孩子接生。我答应了,静巧生前我没为她做什么事,就让她这么不明不白地含冤死了,我决定一辈子都守着静巧……”
年宏恺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绍语彤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如同放下了什么心头的重担一般,坦然地一笑,笑容中充满令人心碎的绝望,他又将头靠回椅背,像似背诵课文一般继续说道:
“……后来我离开村子,为了兑现誓言,一直在暗处看着静巧的坟,后来村里发生了怪事,后来我怀疑是那大婶下的咒,从村长开始所有村子里的人莫名其妙一个个都死掉了,而且死得都挺吓人的。那几个畜生因为出去打工就逃过了一劫,后来那大婶也全身长满脓包痛苦地去世了。
临死前对我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让我一定记得那个二十年后的约定,我点头答应了,大婶说她是咎由自取,锁住了静巧的魂魄让她不得超生,破坏了轮回纲常,老天爷处罚她死得难看。我当时也不懂,就将那大婶草草埋葬了,看到村子里这么多人死掉,那几个畜生也不敢回来,就在石桥镇里安了身。
我跟到石桥镇来,就在这里等了二十年,直到上个礼拜,我们村的那块地平基,我心里那个急啊,时辰还没到,坟地眼看就要被翘起来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停工了,我打听后才知道,几个工人在工地摔死了,我觉得那是静巧的灵魂在拖延时间,终于我等到了那个晚上。
后半夜的时候我跑到静巧的坟头上,那晚的月亮特别大也特别圆,我走上前去仔细听,只听得里面传出一阵阵鼓捣声,说实话开始我有点怕,后来我听到地底下有一个声音传出来,是静巧的声音,他告诉我不要怕,儿子就要生出来了,让我等着。
这一夜过得特别慢,天快亮的时候,我看到坟头上一个白胖小子自己爬了出来,埋葬静巧的棺材完好无损,只是盖棺板上多了一个小洞,看着像是这孩子用手自己挖出来的一样。
我于是赶紧找了块红色锦被包上这孩子就走了,这块锦被是那大婶给我的,说上面有魂,能保孩子平安。
听说第二天静巧的坟就被人挖开了,我没来得及回去看,就又听说你们jǐng chá把静巧的身子带回了派出所。
后来几天我就带着这个孩子到处找仇家,说来也怪,这个孩子晚上会用静巧的语气和我说话,告诉我什么时候把他放到谁家的门口,我知道她说的就是仇家现在住的地方,我就照着做了。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今天晚上我看到你们要对静巧下手,于是去派出所偷出了那个畜生的孩子,静巧临死前咒他们永世无后,今晚我就想完成静巧最后的遗愿……”
一席话说得断断续续,却也感人至深,听完年宏恺的陈述,冯承望悄悄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你恐怕过得不容易吧……”
年宏恺听到这句话后再也无法控制,大声哭了起来,哭声响彻空旷的审讯室。陆晓和众rén miàn面相觑,谁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去规劝这个痴心的汉子。
“静巧啊……我生不能和你在一起,怎么死也不能和你在一起啊……现在连你的魂儿都没了,我上哪找你去……”
一对苦命的恋人,到死都没能见上一面,这可能是人生最大的悲哀所在。
这一番感天动地的哭号让众人听得感动不已,陆晓更是红着眼圈,他万没有想到,这个诡异的故事后面竟然隐藏着这么多人性的点点滴滴。
虽然年宏恺帮助鬼母为非作歹,但死去的都是恶人,却从道义上说不出他的不是,只是那静巧阴魂已散,怕是永世再不得超生了。
“彼岸花,花开千年,叶展一世,花叶永不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绍语彤喃喃念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随手将准备收复那静巧怨灵的戾瓶扔到地上,随即摔得粉碎,眼角上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
听到这一席话,陆晓更不是滋味……
……
一个艳阳高照的秋日不期而至,自入秋以来,石桥镇还没有这么好的天气,昨夜解决完鬼婴案后,孟信厚就带着一颗激动的心回家了。
年宏恺则被暂时释放,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拘留他,至少人不是他杀的,说他用鬼婴害人也没人相信,可能整个案子成为无头公案是迟早的事,不过这是曹信鸿头痛的事了。
放在档案室里的那把噬魂锁自从鬼婴消失后,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化作一团灰烬,现在早已随风而逝。一切的因果都随着那静巧的怨灵消失了。
派出所里几个人此刻走在艳阳下,各自都有心里的感慨。
一段如泣如诉的真挚爱情,虽然没有善果,但在所有人心里看来,那些草菅人命、甚至死到临头毫无悔意的恶徒似乎也死有余辜,只是用这等骇人的手段将他们一一宣判,却是为法律所不能容忍。
作为一名jǐng chá的陆晓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有些惶然——难道天日昭昭,竟没有一个可以雪耻的合法途径?
似乎见到了陆晓心中的疑惑,冯承望迎着明媚的阳光,眯缝着眼睛说道:“有道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几个恶徒在那静巧死后也过得不怎么好,终日生活在shā rén的阴影中不得解脱,还要随时提防突如其来的危险,这么多年过去了,每个人恐怕在心中早已厌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