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巴托要塞帐庭内,气氛稍有紧张,但又有些火热。</p>
依旧蓬头垢面的宁辞居于主位,面前摆放着酒肉等各种吃食,其下坐着张坦与潘老等一众守城兵,经过城外一事,让久居前线的士兵对宁辞的好感格外亲切,毕竟皇子本就少见,能再度见到本已谣传死去的皇子,就更为难得了,尤其是现在的宁辞没有丝毫的皇家做派,让乌兰巴托的守城兵倍感舒服。</p>
“王子殿下,老臣斗胆问一句,您在出使匈奴的时候,本已全身动弹不得,为何现在如常人一般无恙了?”</p>
潘老坐在离宁辞最近的地方,因此话语说起来,就没有什么隔阂,想当初宁辞前身出使匈奴帐庭之前,潘老照顾着起居,想必那时候宁辞前身与潘老就无所不谈吧,毕竟当时的宁辞还未‘鸠占鹊巢’,以前身的心里,那些照顾自己起居的人,未必会有所为难,想来也为今日之事,结下了一丝善缘。</p>
“出使匈奴前确实动弹不得,但可能是命不该绝吧,因此在匈奴的这几年里,逐渐的好了起来,虽然在哪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好歹性命无忧”</p>
听着宁辞的话,城头首领张坦咬了咬牙,显然张坦明白宁辞话里的难处,未做质子的他们,守着城池还未在匈奴那里讨得好处,何况宁辞一个人了?这五年来宁辞说的轻巧,但其中的五味陈杂,哪一个能懂得?真不明白皇城里的那位到底是怎么想的,长公主过去也就过去了,要皇子去做质子,真是有辱西夏**人的颜面!</p>
明知张坦心里所想,宁辞话锋一转道:我久居匈奴,不知现在西夏发展的如何?</p>
听得宁辞一问,众人皆是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居于宁辞右侧的张坦渴了一口浑浊的烈酒道:回王子殿下,您离开的这五年里,西夏国可谓是水深火热,老陛下西去,新皇帝一上任就清除宿敌,导致朝堂之上,群臣死的死伤的伤,现在举国上下民不聊生,眼下匈奴没有大的动作,但谁都知道再打起来只是早晚的事,匈奴若是再次大兵压阵,乌兰巴托这里绝对会成为飞灰之地,上次长公主舍生取义为国出嫁,让匈奴退走贺兰山并把乌兰巴托重新交回给西夏,但谁都知道这是缓兵之计,这五年匈奴少有大战,但小侵袭却不断,而胶南那边又被倭寇侵袭,陛下不得不抽取兵力应对倭寇,现在两面受敌,国库十分紧张,兵员又不充足,所以我等虽然知道现在的乌兰巴托只是一道象征性的守护,但还是打起十二分戒备,用现在不足五千的兵力守着,只盼胶南战事有所进展,但……唉,谁知陈蒙将军请命去战倭寇,斩了倭寇首领的首级却被三道诏书给追回京城,前两日闻听宫中来信,陈蒙被打入天牢了!</p>
谈起此话题,众人皆是陷入沉默,气氛一度陷入压抑中,看着同为军人的陈蒙将军被陷害入狱而无所帮衬,身为军人十分屈辱啊。</p>
“和我说一说胶南的战事情况!”</p>
宁辞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对愁眉苦脸的张坦道。</p>
“回王子殿下,胶南临近渤海与倭寇也仅一海之隔,胶南战事在老陛下西去之后,便尤为焦灼,国库亏空是一方面,但主要的原因还是胶南人民对国家的政策有些意见,西夏一直以来禁海捕鱼,渔民不能靠海吃海,以前老陛下在的时候,胶南还算安稳未有战事,因此胶南百姓对禁海的事也就不那么抵触,但最近几年战事不断,渔民百姓吃不饱还要面对时不时的侵袭,现在很多人都决定外走胶南,如此一来当地赋税上不去,兵员兵力不足更难以招取,长久之下,导致百姓怨念颇深,派去的兵马只能抵一时的战事,况且倭寇善于水战,因此长久下去彼长我消,现在我们与倭寇的战损比高达五比一,这意味着什么?我们五千的兵力,倭寇一千人就能吞下去!这样多少人够填?况且兵力的粮草都从当地给出,本就吃不饱的胶南百姓如此一来,更雪上加霜,如此陷入了死循环,不断派兵却解决不了战事,最后百姓的生活依旧未改善,最后还有伤亡,所以……唉!”</p>
越说越难,张坦不由的用手揉着满是愁容的脸,帐庭内的气氛落针可闻,降至冰点。</p>
“张将军,乌兰巴托现有五千兵力,假设五千兵力的匈奴攻来,我等守城不出,想必以现在的粮草及战事能力,你们估计最多守一个月吧?”</p>
听着宁辞的话,张坦缓缓的点了点头,一个月,已是极限,若是匈奴倾巢而出十万大军,想必三日都难!</p>
“今日我坐在这里,面前的这些酒肉,想必是各位凑出了一个月的荤菜才放到了我的面前吧?难得各位如此了,国家正在水深火热,前线的士兵便更是雪上加霜,吃不饱吃不好就意味着打起仗来没有力气,让一个饥饿的士兵去与骑着战马的匈奴壮汉去拼命,结果可想而知,所以此刻的你们不需要考虑胶南的战事,你们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让这五千兵力如何吃饱!”</p>
听得宁辞的话,张坦众人神情皆是不由一震,看着众人的反应,宁辞缓缓道:我久居匈奴,他们的做事风格很直接很粗暴,吃不饱就去抢,所以我们掌握着优渥的资源,才使得他们眼红,眼下匈奴强悍我等势弱,等着国家来救济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想过得好,要靠的还是你们自己!</p>
“还请王子殿下指条明路!”</p>
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宁辞起身把乌兰巴托草原附近的地势图放到了众rén miàn前,然后拿起身旁的鹅毛笔,在一处洼地旁画了个圈道:这是乌兰巴托附近水草十分肥沃的地方,更是临近其耳木最近的地点,众所周知匈奴善于御马,但也善于牧业,因此你们可以派兵在这里侦查,如此几次摸清这里牧羊的人数与羊群数量,待时机合适,抢了他们,这样肉就有的吃了!但记住,做的要干净要果断,决不可让匈奴察觉出是你们做的,毕竟这处临近其耳木,匈奴怀疑起来也需要时间来调查,趁这个机会,用少部分的羊群去集市上与百姓换取几百只草兔繁殖,乌兰巴托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草,有这些嫩草繁殖兔子与羊群,不出三个月又是一批可不断供大家吃食的肉就有了,如此一来粮食方面的压力就小了,还可以用有肉吃的好处,吸引当地年轻的壮士参军,如此一来兵力方面的压力又小了,虽然短时间内并不能立竿见影,但长此以往势必会给乌兰巴托带来一线生机!</p>
听得宁辞的话,张坦众人犹如醍醐灌顶,对啊,匈奴一直抢我们的,那为什么我们就没想到抢他们的?反正现在匈奴与我等关系一直都是家常便饭不服就干了,你抢我我抢你其乐无穷嘛!</p>
看着众人眼里萌生的希望,宁辞又道:有两点需要注意,一是去匈奴抢肉吃,只能做一次,而且必须干净利索,不能拖泥带水也不能尝到甜头反复去做,若是故技重施,匈奴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也没有时间给你们繁殖羊群与野兔的时间,到时候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第二则是,把这次抢劫的锅交给其耳木去背,至于怎么做,不需要我多说了吧?</p>
“我等明白!”</p>
张坦等人显然不笨,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因此异口同声答道。</p>
然后,宁辞向张坦要来了笔墨,写了一封信装好后,交代张坦飞鸽传书交给京城翰林院士刘郎手中,并要求不可让他人知晓,最后,宁辞还要求张坦等人不能走漏自己还活着的消息给京城那边,在张坦等人立誓保密的态度下,宁辞才带着一小包大米和土豆,驾着马车向达尔汗赶去,望着宁辞离开的方向,张坦等人始终保持着标准的军礼……</p>
同时间,匈奴草原,达尔汗宁辞草屋处。</p>
十余个匈奴小兵,手持弓箭在草屋周围徘徊,看神情,似在找寻着什么。</p>
“胡塔小王子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么突然要吃狗肉了?”</p>
“狗肉好吃不假,但依我看,胡塔小王子是在为难西夏的那个质子,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前几天胡塔小王子带人去找那个质子,却在其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这次他不在,那条狗就成了替罪羊,不过想想也是,这是我们匈奴帝国的地盘,胡塔也是柔然可汗的王子,一个质子敢给可汗的王子难堪,放到谁那里都说不过去,对于不识相的人,吃他的狗算是轻的了,要是换做我是胡塔王子,我非把那个质子抽筋扒皮不可!”</p>
在草屋翻看的两个匈奴小兵,彼此在小声的交谈的同时,把宁辞布置好的草屋翻了个底朝天,但平时随处可见的那条狗,此刻不知去了哪里,记得</p>
今早明明在这里看到这条狗了。</p>
“说来也怪,这条狗好像能听懂人话,上次兄弟们要说吃狗肉,这条狗一转眼的功夫就跑不见了,一连好几个月都没见到!”</p>
“别乱说,狗就是狗,哪能听明白人话,在我们匈奴草原,能听懂人话的只有我们的马,狗这等低级畜生,除了摇摇尾巴讨好人,外加肉质确实不错,还能干什么?打起仗来能像我们的战马一样冲锋陷阵大杀西夏人吗?”</p>
两个匈奴小兵在草屋内翻看无果后,一边交谈一边向洞口走去。</p>
“哎,马塔吉,和你说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听说那个西夏质子回来后,胡塔会设宴招待一下他,这几天胡塔在派人找最好的毒药,目的是要在宴席上,毒死他!”</p>
“真有这事?”</p>
“行了,这也是胡塔小王子身边的随从昨天找我帮忙告诉我的,你别乱说,咱们再到别的地方找找看!”</p>
人影远去,声音消散在草屋洞口,但草屋深处,黑暗中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透过枯草茎秆直射洞外,隐隐的一丝压抑着的低吼,从喉咙传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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