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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五季城应该是在第五季的时节。北望岛以外,这个时节正是夏秋之交。
指尖轻弹时光。玲姨安静得像幅画中的处子,内心的湖水平波如镜,发丝摇曳、思绪牵动,小船轻滑。
熊大说过他恰逢20岁。自己呢?玲姨不知道自己的年龄,没有少年时的记忆,平日接触的丫环们和自己一般大,那自己应当18左右吧?
玲姨打开小台上的梳妆盒,盒盖镶镜,映着自己的容貌。
旺丝利安18岁,蓝慕颜17岁,大家年岁相仿,自己却容貌平平、衣着凡俗,连身世都是个迷。
玲姨盖上盒盖。
在这场爱情角逐中,如果旺丝利安现在占上风,蓝慕颜就占下风,而自己,或许还没有吹到风。
不。自己和熊大有相处之情。玲姨突然相信,自己是占上风的,玲姨决定和旺丝利安竞争,靠自己的力量得到熊大的心。
“熊心,”玲姨嘴中喃喃轻语。旺丝利安暧昧地称熊大为“熊”,蓝慕颜称“熊哥”,而自己,总是直呼原名“熊大”。玲姨也想对自己心上人有一个专属称呼,“熊心。”
小轩窗,镜梳妆。
玲姨看着那面镀金镶边雕花镜,双手中的小盒捂在胸前,低头默默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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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望岛上,迎来了第一场秋雨,而城池内外区域,天空像是吮吸着大地的血液,仍在不断收集着升浮至天际的红落英。
红落英,北望岛上草、树皆生的奇异红纤花,花生絮、絮结籽,籽细微、又生絮,花无蕊、不结果。
安赛偷偷潜出在沿海畔一处岛山脚下,树木幽深处,有一小水帘瀑布,岩下有一人影。
安赛不顾瀑布水淋湿自己,弯腰钻入岩下,“少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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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姨不懂使用香水,但在五季城最善识桂花香。虽在屋檐下,但好在是一家阔绰的屋檐,各种材料都不缺。
研磨好的桂花浆浸泡在不知哪儿搞来的分馏椰子油中,下水、沐浴,用心地洗去浮尘。出水,舀出浸好的淡青色分馏油,剔透清澈,浇在瓶中,勤加搅拌。
去浮油、漏香露、芬芳体,玲姨不懂得乳霜面膜、精华啫喱,只晓得古法俗方,勤快地理料织缝厨洗,又用勤快的方法来打理自己。
胭脂涂唇,绿茶籽油亮甲、指甲花上色,翩翩刘海、鲸鱼尾、长辫末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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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旺丝利安跑在了前面,一路上都很开心的样子。
“咋了?”熊大也笑了,问到。
“没事,”火女自己逗乐的转圈,“呵呵哈…”火女年方18,却已是接班人、在商界崭露头角,加上平素火辣的形象,给人以年轻有为、果敢能干的感觉。而近来,火女却屡屡穿着夏裙、发系桃玉碎,简单轻质,活泼可爱。
天,云移开。
“哎呀,太阳出来了…”旺丝利安赶紧戴上篷饮舱摆放着的花环大边沿帽。海风不大不小,吹到身上凉爽的感觉,刚好抵消不强烈的阳光热。风通透着旺丝利安,摇舞波动的连衣裙,她将手轻轻按在帽子上,以免被风吹走,帽沿根部有花环,旺丝利安闭上眼睛,慢慢深呼吸,感受着带着水汽的海风,清爽的舒适。
熊大看着,旺丝利安好像已经和海风、浪花、蓝天拥抱在了一起,熊大有点儿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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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雾形人,虚弱地凝聚着元神和雾影。
“少伯,御形盘的御出诸多雾影,已经出岛,奔向九洲域。”安赛说。
“汝之安危,如何?”雾形阿诺亡先关心起了安赛。
“小人常感激涕零,实欲万死不辞以报圣恩,”安赛有点激动地说,“但小人却无能…”安赛一拳砸到了地上,痛恨地说道。
“此乃成就之道,路途必然,无关于汝。”雾形阿诺亡隐然道。
“少伯屈居潮穴,饮风沐雨,安赛实在心感不安!”安赛看着阿诺亡。
“吾无知觉,此魄贱廉,无妨。”“吾之躯体,有何损伤?”阿诺亡问。
“少伯放心,零若为了躲避泾阳王,操控御形盘,已躲在殿下躯体内好些时日了,”安赛尊敬地说道,“果然不出少伯所料。”
“侯珏士可紧随零秀?”阿诺亡关心地问道。
“侯珏士已密随零秀出岛。”安赛说,“侯珏士深切密察,早已将零秀容貌烙入脑中,少伯安心,候珏士不死,零秀不丢。”
“吾心安矣。”雾形阿诺亡渐渐变淡消失,飞出一泡影飘去,“不可死。”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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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萧,晚歌起。
玲姨静观窗外,对面那片海域在下雨,这边竟可以看到月光。
游轮上有乐队、舞女,歌舞升平,欢声笑语。
熊大还没有回来。
取下发尾的扎花,解开束着的乌发,洗去身上的陈香,玲姨坐在床沿。
曾经的同行人、同济者,现在的邻居和对门,只是,对门无人、居室空落。
玲姨抱着膝盖,侧脸轻轻贴在膝盖上。涟漪微荡。
“自己曾经是不是有过啥愿望呢?”玲姨回想起五季城,那个临溪的院落,每逢9、10月,自己就会做起桂花糕,面粉、花料、蜂蜜调配得很协调,大家都夸好吃。
海风从小轩窗爬进来,与吊着的绿萝叶儿握手。
那天,乡间有雾,溪涧的声音清晰,马车拉到萍野村,远处来了一个背着柴火的小伙子。“俺叫熊大,”憨而厚的声音。玲姨心里暗暗下决定,向这位少壮借水。
萍水相逢,只因玲姨心中微动,稍稍地牵绊,便姻缘巧合的维系在一起,产生了后面的种种际会。
屋瓦下,小路上,少壮低头看了看跟在身侧的小阿冒,笑了笑,玲姨在后,静静观望。
屋中虽陋,床铺整洁,杯盏有序。后来,发生了琵琶精shā rén的事儿,玲姨胆小,但见这位少壮挥斧斩妖,心中竟生出勇气,卷起被褥困住了那琵琶精。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这位少壮的执念。
玲姨不善行车马,少壮便驾马拉车,同时牵控两马;玲姨不善识路,少壮明辨方向、总能选出便捷、顺畅的道路;玲姨不善离家,一人畏惧黑夜、野外,自从身边有了这位少壮,此后夜夜都能安眠…
来到滨海滩畔,茫茫海蓝一望无际,如何越过大海?何处能栖身?玲姨默默回想起在北望岛滨时的那种无望,自己一个女儿家,如何征服未知的大海,又如何顶得住炎炎的烈日。少壮没有犯一句难话,在那边已经做好了双桨…玲姨不相信前路有光明,却相信这位少壮,少壮走,她便也能放心地跟着…
玲姨小臂肌肤如白玉。那天,艳阳如怒,少壮已经在小坞舱外晒了许久,却怎么也不让玲姨出来帮忙。玲姨思忖到,熊大身上深了一层黝黑,应是替自己晒的。
原以为这位少壮体魄粗壮,内心也不会细。然而,自己的难言之隐竟然会被照顾到。那日,少壮倒下了,仿佛已经成为了自己信赖的倚靠,却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坍塌。那时,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担心、心疼,看着水肿的臂膀,通红似晒伤的脸庞,磨破的手掌,那时,自己暗暗落泪了。
那时,搂起他硕大的脑袋,让他上半身保持斜躺的姿势,一边给他嘴里一点儿一点儿倒着水,一边又担心他呛着;用海水洗了洗毛巾拧干给他擦了擦额头、鬓角、脸颊、还有…唇角,给少壮按着有点僵肿的胳膊,拍打拍打双腿,不时给再喂点儿糖盐水…
彼时的“少壮”,短短时日,成了自己心中的“熊心”。自有记忆起,自己便平平凡凡地过着小日子,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少女梦想,没有雄心壮志。而现在,有了唯一的小“雄心”,正是心中安放着的、日日夜夜生根发芽的——“熊心”。
玲姨忽然坐起来,推开门,奋不顾身地奔向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