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世劫》 478、退隐

    若是换作旁人，得当今天子如此申请挽留，只怕早已泪涕纵横，叩谢天恩，但程咬金早飞凡间俗人，天性又大大咧咧，如何会在意此事？摆了摆手便开口拒绝：“陛下美意，老臣心领了。但如今老臣已是一只游魂野鬼，流连凡间太久并非什么好事，何况风云王交代之事，血海也为完全做到，还是先将之解决了再说吧。”

    程咬金出言拒绝，倒也未有让李隆基搞到太过意外：“原来如此，那隆基也不勉强了。那血海助大唐剪除祸根，朕这便下诏，让其重归三尊之位，还请老哥哥回去后转告程游陆，如何？”

    “陛下，风云王交代之事，第二件便是与此有关。”李长河保持躬身姿态，继续说道。

    李隆基这才显出好奇神色：“老哥哥，但说无妨。”

    李长河手托飞天白玉佩，只轻轻地向身旁肖寒意招呼道：“师弟。”

    “明白。”

    肖寒意手上总账方才已交给殿中侍卫，听到李长河再度呼唤，已恭恭敬敬地向李隆基跪伏下去，同时将唐翎交代之事宣于殿内：“奉风云王之命，血海待栖霞堡财物交接于朝廷后，将就此退出尘世纷争。从今往后，不再涉足天下之事。”

    “什么？”

    若说方才栖霞堡积攒财物之巨让在场众人心中引出不少意外，那肖寒意的短短几句说话，则可称作是晴天霹雳，便连方才仍稳坐龙椅之上的李隆基此刻也因为太过震惊而跳起：“老哥哥、寒意小友，可是我李家在什么地方冒犯了风云王，为何”

    “风云王、卢国公、游陆海主皆认为血海如今过于强横，若久居凡尘，对世间苍生只怕有害无益。”肖寒意继续说道，“因此，血海领风云王诰命，将撤回在外驻扎兵员洛阳风云王府，还予朝廷，其多年所得赋税亦一并归于国库绝影堂三十六位上将，自今日其尽归庶民草莽，身上将印及太宗御赐衮龙金鞭，现已置于风雨王府之中。血海上下，永记皇恩浩荡，在此叩谢陛下多年恩典。”

    至此，肖寒意已将话语说尽，向着脸上仍旧挂满难以置信的李隆基连叩了三个响头，未有给他留下半点回绝机会。

    见今日到场的两位血海要员皆是如此，李隆基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挽留，只能以求助目光向诚邀就望去。然而后者双手一摊，已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陛下，血海创立百载，特别是近年针对恒族的各种行动早已引来天下人的担忧，如今早已非几句一片赤诚，绝无二心可以将他们安抚下来。为巩固大唐江山，我等适时退隐才是上策啊。”

    “血海多年来所立下的功勋，大唐尚未能尽数报答。如今退隐，岂不是要让朕处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么？”李隆基强忍心中不愿，反问程咬金。

    “功名利禄，对血海本就毫无意义。”程咬金对此倒是对答如流，“如今并非俗世凡尘容不下血海，而是血海不能再立足其中，毕竟他们已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此言一出，李隆基虽一时仍未能反应过来，但当他再度望向身影略显虚幻的程咬金之时，心中这才终于有所明悟。随后，他又在王月瑶、肖寒意身上看了一阵，最后目光落到年岁尚且还大他十数载、多年来一直被他称作“老哥哥”的李长河身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一代明君慨然长叹下，终于带上了几分了然，“老哥哥，你我皆已年迈，但你面前仍旧有着无限风光，朕隆基小弟为你感到高兴。”

    “谢陛下。”

    自方才回到龙椅之上时，李隆基本以为今日已然无事，在殿上再寒暄几句即可结束今日之事。没想到在揪出罗崇山后，自己又会听到血海将于尘世退隐的消息，惆怅过后，竟下定决心，再度沿着台阶拾级而下。

    一旁高力士见状，急忙便要上前搀扶，却被他抬手拒绝。

    “今日朕既要与长辈、挚友、恩人道别，又岂能再借他人之手？”

    高力士听到，只得无奈作罢，未有跟在李隆基身后，以防有变。

    缓步走至李长河面前，李隆基伸出双手将之扶起：“老哥哥，今日过后，你我兄弟只怕再无多少相见机会，小弟在此祝你早成正果，睥睨天下。”

    “长河谢过陛下。”终究是要与旧友作别，李长河此刻亦不免显出唏嘘之感，“陛下，风云王另有叮嘱，这飞天白玉佩归还朝廷，若他日有需要之时，只需将一滴血元点于其上，风云王一门上下，定当倾力相助。”

    “风云王一门，而非血海上下么？这样也不算坏了誓言。”李隆基接过飞天白玉佩，“隆基在此谢过风云王好意。”

    此时高力士正要代李隆基暂且领过飞天白玉佩，但当朝天子却是轻轻摇头，以示拒绝。随后，他又向肖寒意说道：“寒意小友，朕在此谢过绝影堂各位这些年来为大唐的默默付出。”

    肖寒意此时虽然仍显年少，但在场众人在他身上已再也看不到半点稚幼气息。与他相比，这满朝文武反而显出了几分恭敬，仿佛这新人绝影堂堂主才是真正饱经人情世故、历经沧桑的前辈高人。

    “寒意乃是大唐子民，绝影堂各位前辈也是受尽皇恩，陛下这一声谢，受之有愧。”

    肖寒意说罢，又向李隆基叩了一个响头，这才站起。

    “嗯咳。”程咬金此时再度插话，“该交代的交代过了，该谢的也谢过了，血海中如今仍有诸多琐事需要处理，我等不得不尽早离去，还请陛下恕罪。”

    李隆基这才回过神来：“也对，血海如今正值关键之时，分秒必争。隆基也不耽误各位时间，只愿各位于修行一途早日修得正果。”

    说罢，李隆基又向程咬金躬身行了一礼。而当他再度抬头之时，大殿中早已没了程咬金等人身影，仿佛刚才种种，只是幻影而已。

    手托飞天白玉佩，当朝天子心中再现唏嘘，只以一声长叹为今日朝会划下句点。

    是日，皇城之中，连发谕旨，昭告天下。

    栖霞堡食君俸禄，却暗藏祸心，谋乱天下，因其早被血海所灭，现削去段环山一身功名爵位，归于罪名之身，以示罪罚。

    血海荡平世间浑浊，后不贪俗世之名，已然退隐，天子念其多年功绩，重赐三尊之号，身居首位，以其赫赫威名震慑群邪。

    风云王凡尘机缘已尽，回归世外玄境，其洛阳府邸，将由皇城派遣专人打理，以铭其与李家江山之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