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上蒙了一块黑纱,伸手将背后一根短棍抄在手中,往那一站,气势万钧!
“莫非是追魂棍,罗杀?”秦武川开口问道。
“我虽久仰秦家大名,但却无缘得见,想不到我带了面纱你还能将我认出。”那人话语里似乎天生带着一股寒意,只是随意说着便将冷酷显露无疑。
“江湖中用短棍作为兵器的本来就少,而其中能让我忌惮的却也只有一个。”秦武川言语中对罗杀的实力相当推崇,但也透出一股骄傲!
那人将面纱扯下,众人只见他脸上一块梅花状的淤青格外醒目。
“果然是追魂棍,罗杀!”崔胜面色凝重的说道。
“这下秦家真的有难了!”孙乾一接道。
所有人都是坐直了身子,心头的震惊无以复加!
武林第一shā shǒu追魂棍罗杀的名号放在十年前,大家宁愿提起阎王都不愿提起他,只因被他定为目标的人无一例外的全都死掉了,而且个个都是高手,罗杀更是有个习惯——非高手不杀!那时候江湖上很有一些仇家不少的人庆幸自己武功不够高!
只是他作为shā shǒu自然是找没人处下手,shā shǒushā rén也不全凭武功高强,各种手段都是无所不用,是以江湖中人虽然知道他武功高,但是高到什么地步却无人得见。因为见识过的人都死掉了!但有一件事可以从侧面来证明罗杀的武功。那便是河南高家上任家主高银河被杀。当时高银河名头极其响亮,几乎可以与各大派掌门平起平坐,江湖中人一致认为他即便排不进十大高手,但前二十那是绝对没有问题。他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大家发现所有的伤口都在前胸,显然不是被暗算而死。从此江湖中再无人质疑罗杀的武功!
虽然罗杀消失了十年之后再次出现,但他从未失手的神话依然还在延续。叫秦武川如何不忌惮?而今天秦家又能否打破他的神话?
“志高小心应对。”秦武川少有的叮嘱了一句。
秦志高也知道罗杀武功之高深不可测,这一战将是决定秦家命运的一战!伸手将怀中的蚕丝手套取出,戴在了手上。武林中大都知道秦家有三宝:‘风雷神功、蚕丝手套、秦慕岚!’风雷神功能将内力发挥到极致,武林中拳法掌法虽多,却以风雷神功名头最响。蚕丝手套韧性天下无双,凭之可以空手与任何兵器对抗。而第三宝秦慕岚!若是倒退十年,秦家在武林中绝对是无人敢惹!只因谁要是跟秦慕岚过不去,不出一日,数以百计的年轻俊彦必然‘登门拜访’!今日三宝齐现,众人算是开了眼界!却说秦志高此举那是表明要全力以赴了。
场中两人凝神静气,蓄势待发,旁边的人也都是拭目以待。在众人的注视中,罗杀先动了,挥棍砸向秦志高。这一招并不如何精妙,但是速度奇快,给秦志高留出的反应时间只有一瞬间!秦志高挥出左拳去挡短棍,有蚕丝手套保护自然也不来怕,只见秦志高拳头带着劲风直朝短棍而去。罗杀短棍堪堪与秦志高拳头相撞之际,突然横移,变招速度如同鬼魅,快得不可思议!好在秦志高早有准备,右手伸出抓向短棍。
罗杀岂能让他得逞?眼看攻势已尽,只好后跃一步,撤回短棍。秦志高抓住机会左手一拳朝罗杀胸口而去,拳中风声大做,气势如虹!
秦志高本来在罗杀后退的同时便挥拳而上,想来罗杀落地的时候自己拳头刚好攻到,便能占据主动,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拳头刚到一半,罗杀的短棍又到!这罗杀一退一进间速度也是快得不可思议。短棍虽短,但总比拳头长一些,秦志高拳到一半,短棍已经到了面前,不得已撤拳回防,两人相距太近,罗杀也不敢过多变招,一拳一棍对拼了一记,两人各退一步。秦志高若不是有蚕丝手套护手,这一下定要吃亏无疑。即便如此,内功也是为之一滞,还未来得及调整,短棍又至!
“好快的速度。”能让崔胜说快的,那就是真的快了!
这罗杀实是将快、狠、准发挥到了极致,普普通通的招式在他手中威力都是极大。快、狠、准是所有练武之人都孜孜以求的目标,算不得他的独门功夫,只是他做的比一般人要好罢了。而他短棍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那便是‘突然’。罗杀的短棍变招范围极大,明明攻出去的时候在左,你去挡的时候他已经攻向右边了,而这也正是短兵器的优势所在。罗杀仗着速度快,更是将这种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每棍攻出虽然只是一点,但变招范围却笼罩了全身上下,而罗杀变招速度更是少有人及,防守起来当真是难上加难!若不是秦志高武功扎实,恐怕此刻早已经败了!
秦慕岚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子:‘灵远’。那天灵远和杨天成大战南宫命,灵远的幻魔刀给秦慕岚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看罗杀的短棍跟灵远的幻魔刀颇有相似之处,同样是变招速度快,同样的神出鬼没,同样的将快、准、狠发挥到了极致。。。。
再看场中,只见罗杀的短棍如影随形,秦志高完全被压制,形势极其不妙!
秦志高心中焦急万分,但却是没什么好办法。自己的优势是招式同内功的完美结合,然而对方一味同自己打快,自己起初盼着双拳跟对方短棍相撞的一瞬间拉开距离,但对方功力比自己也是只高不低,对拼丝毫占不到便宜,而转瞬短棍又至!自己已经完全在跟着对方的节奏出招,只能是越打越块,而秦志高明显感到自己速度已经提升到了极限,再快下去恐怕招式便要散乱,但苦于无法改变局势,只能苦苦支撑!
“胜负已分。”崔胜说道。
“风雷掌的优势完全被压制,这罗杀武功确实厉害。”孙乾一一边说,心中却也稍微奇怪:崔胜一向嫉恶如仇,正义堂能有如今的声望,跟他个人的名声有极大关系。然而今天他眼看秦家落败却似乎毫不在意,实在有些异常!
‘志高已经尽力了,怎奈这罗杀不论在速度上、内力上还是经验上都要胜出一筹!面对罗杀如此武功又能如何?’秦武川情知儿子落败就在几招间,心中只能祈祷秦志高不要死掉。同时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中坚定了一个念头:‘自己虽然老了,但尚可一战!’
正想间,场上形势再变,随着攻防速度不断提高,秦志高招式渐渐不能保持严谨,散乱立现!好在他还能下意识的守住身上要害,罗杀一棍便只砸在了他的右臂,秦志高飞出一丈才落在地上,右臂的骨头已经断了。挣扎着爬起来,左手捂住右臂,半跪在地上,脸上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显然疼痛已极!
“阁下好手段,我就来领教领教阁下高招。”秦武川来不及心疼儿子,已是不得不出马!
众人眼看秦武川两鬓斑白,老态已现,想来绝不可能比秦志高更厉害,如今他走下场来,显然秦家已经是山穷水尽了!心向秦家的都是担心不已,跟秦家没什么交情的也忍不住连连叹气。
秦武川离座而起,朝前走去,突然间一只手拦在了自己前面,低头一看赫然是秦志高那只本来捂着右臂的左手,而右臂失去了左手的扶持,如一根木棍般前后随风摇摆不停!秦志高咬牙站了起来,意思再明显不过,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让父亲犯险!
“志高,你退下。”
秦志高从来没有违背过秦武川的意思,然而这一次,他却固执的站在那,任凭秦武川如何大声呵斥也寸步不让!
“好,咱们秦家今天就死在一起。”秦武川转身又坐回了椅子。
‘今天已是有死无生的局面,就让志高留下一个好名声吧。’秦武川坐在椅子上,眼泪已经禁不住流了下来。这绝不仅仅是悲伤的眼泪,恐怕其中还包含了骄傲与欣慰。毕竟得子如此,天下间又有哪个父亲不骄傲、不欣慰呢?
秦志高拖着摇摆的右臂,举起左手,虽然所有人都清楚罗杀的下一招便是他的死期,但秦志高依然坚定的站在了罗杀的面前。这时秦家一众家将纷纷上前将秦志高护在了中间,他们虽然明知此举必死无疑,但个个眼神坚定,显是早已下定了决心:‘誓与秦家共存亡!’
“小喽啰就让开吧。”罗杀说完一阵劲风推出,将一众家将逼开。再次站在了秦志高面前。
“阁下高义罗某佩服,但我下手决不留情。”罗杀说罢举起短棍,就要向秦志高头顶砸下!眼看秦志高命在旦夕,众人都是不忍再看。并不是众人没见过shā rén场面,只是比武之中致人死命虽然不新鲜,但如此对付一个失去抵抗能力的人却是残忍无疑!但这是秦志高自己选择的路,双方又有生死状在前,众人也无话可说。秦志高也只剩下闭目待死!
“呜啊。。。。”突然间一声长啸传入众人耳中,这啸声之大恐怕半个扬州城都能听得到!是谁有如此功力?在众人的疑问中,一个人落在了院中,那人一身长衫无风自动,显然内力充沛至极!
在场之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
穆长峰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见他面部表情阴晴不定,眼睛紧盯着那人不放。那人正落在罗杀和秦志高之间,面对着罗杀。穆长峰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庞。“灵远!”穆长峰说完这两个字嘴巴张的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武川见到来人本来把脸扭到了一旁,打定主语绝不给他一个好脸色!这时听到了穆长峰说话,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样的不可思议!
惠宁大师闻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众人大脑经过一瞬间的短路,这时都是同样的疑问:“怎么会是灵远?”只有崔胜一个人还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那。
灵远就这么从天而降,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他自己却并不在意别人的愕然。伸手推了推秦志高,示意他下去。
秦志高此时也是目瞪口呆,连右臂的疼痛都忘了。被灵远一推便乖乖的退了下去,却是忘了去想‘灵远如何是罗杀的对手?’
罗杀是第一个看清灵远长相的人,见他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功力,心中大奇!这时听说是灵远,心中更是诧异不已!江湖最近都在疯传灵远,他想不知道都难,但是似乎没听说有如此武功,一时猜不透其中奥妙。
灵远刚吃了‘神丹’,只觉得内力汹涌而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发泄’。哪里去管他们是什么想法!一张嘴就忍不住要大喊出声,这才将嘴唇紧闭,用手把秦志高推下。这时浑身上下的气劲再也忍不住要发泄出去。只见灵远右手幻魔刀朝地上劈下,瞬间劈出一道裂缝,而灵远的手还在离地面两尺处!所有人见了灵远这一下,都是张大了嘴,去过少林演武会的更是想起了陈影仇!灵远这一下算是打了招呼,跟着一刀直劈罗杀!
众人还来不及惊呼出声,两人已经打在了一处。说是打,其实不过是一个打一个跑!只见灵远幻魔刀形同鬼魅,罗杀竟是不敢直缨其锋,只连连闪躲。此时的灵远出手何其之快,瞬间攻出了十几招,而罗杀竟然一招反击都没有!
众人此时才反应过来,而罗杀一开始却也有些懵了。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不再躲闪,展开身法,想以速度优势对抗灵远!然而几招过后他就发现,自己在速度上完全没有优势,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罗杀刚才没有反应过来,以为灵远只是占了先机,这时全力以赴拼了几招,才找到一点感觉:‘恐怕自己要——败了!’
灵远跟罗杀的武功颇有相似之处,都是以极快的身法和变招速度压制对手,只是目前的灵远在‘神丹’的刺激下,易筋经修为大进,比罗杀速度更快,变招更迅速!只见灵远没什么招式,只是一顿狂轰滥炸。
罗杀心中郁闷无比,怎么自己几年不出江湖,后辈的武功都练成这样了!
场上的形势便如同罗杀对秦志高的翻版,罗杀连守带闪,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地,眼看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穆长峰见灵远居然如此厉害,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解决目前的局面才是关键!看了一眼秦家那边,几个家将不足为惧,秦武川廉颇老矣,有实力的秦志高和赵继武已经不能再战!穆长峰瞬间做出决定——拼着颜面尽失也要赢下这一局!
只见穆长峰长剑出鞘,直刺灵远,竟是要以二对一了!
“好个长乐帮帮主,竟然如此卑鄙。”秦武川眼看穆长峰加入战局,再看自己这边也只有自己还能出手了,站起身来便要将穆长峰接过。
观战众人却是都没有说话。一来双方并未言明定要一对一。二来灵远这一出现太过异常,而他此刻所展露的武功更是只能用恐怖来形容!所有人扪心自问,以一己之力绝不是灵远对手,是以见穆长峰出手竟然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是心中好奇想看看灵远武功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心中更是有一种感觉,这两人也未必能够将灵远拿下!
灵远见穆长峰加入,左手幻魔刀出手,将他接了下来,两手分攻两人,同时挡在了秦武川身前,竟是不让秦武川帮忙!
灵远此时状态大好,只觉得罗杀在他眼中实在是不值一提,正觉得一身的力气没处使!这时穆长峰加入,那是正合了灵远的心意!
穆长峰本以为凭两人之力,无论如何灵远也是难以招架。岂料灵远双手幻魔刀同时使出,竟是依然攻势如潮,自己才一加入战局就不得不拼命防守。跟自己没加入之前只是从一个人防守变成了两个人防守。穆长峰心中的郁闷直是无以复加!
灵远跟杨天成双战南宫命,对于一对二如何分化对手颇有心得,罗杀和穆长峰更是没有灵远和杨天成的默契,轻而易举便将两人分化开来。一时间将幻魔刀发挥的淋漓尽致,直攻的二人叫苦不迭!
长乐帮一边还剩下三人,眼见罗杀和穆长峰以二敌一都占不到便宜,稍一犹豫,又是一人加入战团!穆长峰武功比罗杀差上一筹,这人比穆长峰武功又差上一筹,看的时候见两人防守还能够守的周全,哪知加入战团才发现,灵远每一下的攻击力道都大的惊人!灵远见他武功最弱,更是一半的招数都往他身上招呼。只见那人一口鲜血喷出,已然受了极重的内伤,而时间也不过才过了一瞬间!
罗杀和穆长峰压力刚刚稍减,还未来得及组织反击,那人已经吐血倒地,灵远的攻势再次袭来,两人无奈只好继续防守!
众人眼见如此,才知罗杀和穆长峰承受的压力之大绝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剩下两人见状,不再犹豫,一起加入战团。这下两人同时加入,灵远终于感到了一点压力,要以攻势同时压制四个高手那是痴人说梦。灵远当机立断,改变策略!
这两人的加入让罗杀和穆长峰压力顿减,急攻两招要将灵远压制,以便形成四人合围之势。却见灵远放弃了抢攻压制,改为游走攻击。一时间灵远将易筋经发挥到极致,速度之快在场之人肉眼几乎分辨不出!加上灵远幻魔刀也是肉眼难辨,场中四人竟然分辨不出灵远的行动路线,更是搞不清楚灵远的幻魔刀何时袭来。只是凭着感觉和耳中的劲风声,下意识的去抵挡,除了罗杀偶尔还能给灵远制造点威胁,其他三人竟是连如何攻?往哪里攻?心中都是一片茫然!
而灵远此时也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不停的发泄!发泄着身体里源源不断的劲力,更发泄这胸中长久以来的气闷!一时间只觉得舒爽万分,忍不住再次大喊出了声,只是声音中多了一丝悲伤的味道。
灵远越战越勇,喊声伴着攻势如同惊涛骇浪,一波比一波猛烈。四人心中同时升起一种感觉——不可战胜!
一个人吐血倒地!又一个人吐血倒地!穆长峰吐血倒地!只剩罗杀一人还在苦苦支撑,此时罗杀没有了指望,终于被逼得全力以赴。两人走得都是刚猛路子,谁也不肯退让一步,转眼间又是二十招过去,罗杀慢慢落入下风,看来落败只是迟早而已。那罗杀见形势不妙当机立断掷出手中兵器,趁灵远格挡兵器,飞身猛退,转眼间不知去向,竟是临阵脱逃了!而灵远却还意犹未尽,喊声持续了好久才渐渐平息。秦家大院终于安静了下来!
众人不禁想到了灵远上次在天香楼那凄厉的喊声,看穆长峰将他害的不浅,不知灵远要如何对付他了。一部分人又暗暗为穆长峰担心——同情心泛滥的人一向不缺!
灵远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穆长峰!
穆长峰心中一凉,自己如此对他,他如何能放过自己?想不到报应来的如此之快,心中叹息一声,闭目等死!
然而灵远却理都不理他,眼光略过穆长峰望向了天空。
穆长峰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而众人也都低估了灵远!如果灵远心中的怨恨还有一个具体目标的话,那么只会是‘天’!是这上天让灵远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前途,如今更是失去了ài rén,失去了一切!
穆长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死里逃生之下,哪里还敢逗留?扶起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在一众武林名宿的注视中,几个人互相搀扶着,狼狈的逃离了秦家大院,逃离了修罗场!
灵远对他们的离去视若无睹,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
有的人向秦家道贺、有的人来跟自己打招呼,有得人议论不休。。。。灵远却似乎充耳不闻,偶尔恩啊答应两声。院里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外人走了个干净,院里只剩下了秦家人的人。
“远哥。”内院中一个少女跑了出来,泪眼汪汪的喊了一声,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灵远等的便是这一刻,回头看了黄玲一眼,眼中满是慈爱与关心!
“你死了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黄玲的哭声渐渐远去。
灵远不再说话,展开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永别了玲妹,就让我们相忘于江湖。’